阿合马负责忽必烈的一切花销。无论是家用还是国用,阿合马均殚精竭虑,苦苦谋划,想着如何从蒙占区百姓的骨头里榨出油来。
办法总比困难多。
只要手段用到,石头也能挤出油来。但是,油终归是油,变不成金银。
建号称元并不是突发性的,而是筹划了近两年,之所以迟迟不能实施,一方面是因为政局不稳,另一方面则是金银储备欠缺。
原本掠夺来的金银都在修建中都时用尽了。都城的修建之后,又要建号大典,哪里来的那么多金银?
就在阿合马抓耳挠腮之际,卢世荣给他带来了一个周国的大商家,为他源源不断地送来了金银。
昨日,卢世荣又一次带来了那个叫做王汝斌的周人,说有一件大事向自己禀报。
只是昨夜,忽必烈多喝了几杯,他就留在城中照应,今日,忽必烈因为头辇哥的事情,失去了饮乐的兴致,早早回去了。他也得以抽空回家,见一见王汝斌,听听其所谓的大事为何事。
在奢华的会客厅中,阿合马第二次接见了王汝斌,此次,他的态度和上次完全不同。
自从以六倍的北地市价帮阿合马卖掉两万石粮食后,阿合马就放开手脚,又让王汝斌帮他卖了几次粮食,前后共计八万石。只不过每次的价格都有所降低。
此次王汝斌拜访阿合马,一方面是和对方商量钱铺利润分配的问题,另一方面却带来了一个新使命,运筹另一件大事。
阿合马简短地寒暄几句后,提到了卖粮的利润分配。和一年一次从荣昌钱铺分润相比,与东瀛做粮食买卖获益更大。
这几次都是卢世荣发了粮食后,不到一个月对方就把白银送了过来,没有一丁点差池和迟缓。八万石粮食让其获利一百两黄金和两万锭银子。
给了粮食之后,阿合马多了个心眼。他让卢世荣让南方那边的人盯着市面上有没有自己这几批粮食进入市场,结果一次都没有,而且蒙占区沿海的港口码头都没见过有南下的运粮食船,阿合马彻底放下心来。
所以,这次见面,阿合马再次提出卖粮,只是这一次,他的胃口很大,要卖五万石。
王汝斌嘴角吓得嘴角直抽搐,告知对方由于今年东瀉粮食丰产,周国人的商船也大量涌入东瀛,如今东瀛市面上的粮价已经下落到北地之下,而且荣昌钱铺现在手头的钱两只够从南方兑换白银,没有那么多费用支付粮食往来的运费。
确定了一年可拿钱铺的四成红利,阿合马也就把福昌隆钱铺看成了自家的产业,见王汝斌神色也有些为难,他也不像以前那样对其不假颜色,而是给王汝斌谈起了苦经。
听着阿合马一脸便秘地痛苦分析,自己如何将钱财捐给大蒙古国,如何孝敬给大汗和皇室日常用度,如何犒赏手下,最后几乎让自己全家饿肚子。
王汝斌闻言,感同身受,也跟着对方一同做便秘状,最后见阿合马神情不悦,便提出了一个办法,由荣昌钱铺替阿合马操持“斡脱钱”。
“斡脱钱”,即放高利贷。
高利贷,自古有之。但是“斡脱钱”却是由蒙元统治者以政府的身份,大力推行的一种经济掠夺模式。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消灭金国后,蒙古贵族从残酷的杀戮战争中获得了金汤匙。
耀目的金银,精美的用品,取之不尽的美食,各色恭顺的奴仆,让他们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
然而,金汤匙也有大小和多少的区别。
蒙古人没有薪俸制度,每次看到带兵打仗的大将和贵族都是满载而归,金银美女满大车的往自己帐篷里塞,那些无法上战场、没有任何进项的家伙,就抓心挠肝,思考如何捞钱。
而回教商人则一群像嗅到骨头的狗,闻着气味就凑了过来,满足那些蒙古贵族捞钱的心愿。
“斡脱”这个词,是当年成吉思汗选派回教徒商人替他经商时,从伊朗传入蒙古国境内的,指商人团体。
此后,蒙古人将那些从国库借钱经商的回教商人,称为“斡脱”。
这些善于经商的回教商人,得到不会经商、也无法通过战争捞钱的蒙古贵族们的信任。
为了满足蒙古贵族的贪欲,回教商人拿着蒙古国库的资本,干起了放高利贷的勾当,史称“斡脱钱”。
高利贷业务是赤裸裸的暴利。
“斡脱钱”丰厚的回报,为回教商人臝得了地位。
为了支持回教商人的商业行为,蒙古人给他们制定了许多优惠政策,免除这些商人的劳役和赋税。
蒙古大汗、诸王、贵族、功臣和各级官府都把政府和个人的资金,委托给回教商人外放高利贷,借以获取厚利。
1252年,蒙哥汗在位时期,大蒙古国就曾设立了专门机构,任命大臣李阐、合刺孙攀管斡脱事务。
1268年底,忽必烈设立“斡脱总管府”,进一步将高利贷业务合法化,权力化和制度化,疯狂掠夺治下百姓的财富。
这种匪夷所思的政府劫掠民财的行为,是蒙古统治者始终信任并支持的官方行为,一直延续到元朝灭亡。
去年年底,郑乾从高丽回临安之前,收到王汝斌的信,看到王汝斌在信中提到这方面的事情,半天反应不过来。
他实在惊叹于蒙古统治者的无脑思维。进入中原后,居然没有一点主人的觉悟,还把自己当做一个恶客,在中原能拿多少就拿多少,能吃多少就吃多少,能顺走的也绝不客气,能抢走的绝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