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前两排的火炮也早就重新填装弹药完毕。炮组成员都半蹲在火炮旁边。炮手将拉索攥在手中。
各排的火炮都头的眼睛都盯着前方一丈外的一处凹壁,等着搭建在凹壁处一座高台上的旗帜落下。
肖金荣正站在那个依着山壁搭建的高台上。
他手持望远镜正在观察劈刀径对面的情况。在他身后立着一个亲兵。亲兵手中拿着三面三色小旗,分别代表一二三排火炮。
沉寂了一段时间,通道对面又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和上次不同,这次还有喊杀声。
在镜中,肖金荣看着一大群士兵跌跌撞撞在冰面上向这边冲来,不禁蹙紧眉头,这次的人数比上次的多。
只是令其不解的是,他看出那些人有着统一的服装,不大像是蒙古军,略一犹豫后,他向身边的亲兵说道:“敌军进入一号射区!各排依序开炮!”
烧水铺冰的时候,炮手根据火炮射程在山壁上做了一些醒目的标记,一号射区为一里的距离。
一里距离,听起来比较长。其实,若是平地骑马,也就七八十秒的时间。
“敌军进入一号射区……开炮!”
代表亲兵大喊了一声,手中白色旗帜猛地落下。
几乎在旗帜落下的同一时间,第三排的火炮都头纷纷喊出“开炮”的命令。随后,一片震耳欲聋的炮声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
三十多根炮管喷吐着橘红色的火焰,在浓浓的硝烟中,将一个个滚烫的铁球,推出炮管,向前方凶狠地砸去。
在冷兵器时代,两军交战时,队形很重要。
为了加强冲击力,双方往往要排成密集的队形。
尽管知道对方有火炮,新附军却没有改变密集队形。
在这个时代,火炮的威慑力大于杀伤力。
之前五百新附军死状惨烈,可是死于蒙古骑兵箭矢下的,要远多于被炮弹砸中,砸死的。
周军中也有火炮。多是安置在城墙上守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发炮的间隔时间长,往往打不了几发,敌人就会冲到近前。
所以,新附军一面乞求老天保佑,一面无视前方轰然炸响的炮声,在冰面上痛苦地奔跑起来。
但是很快,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在奔跑着看到前方上空,一群密集的铁球,如蜂群一般,带着厉啸,朝着他们冲来。
密集的队形,是炮兵们最好的靶子。
第一颗铁球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击中了一名持盾兵的皮盾,虽然那面盾牌高大坚硬,但在这枚重达五斤的铁球面前却脆弱如纸,高速的弹丸将盾牌连同他脆弱的身体一起,破开一个大洞。
之后,铁球余力未消,裹挟着鲜血,继续朝前冲去。
一路上,它横冲直撞,连续洞穿了三名士兵的身体后,才落在了坚实的冰面上。
在摩擦力极小的冰面上,它像个底气十足的皮球,动能强劲,凶猛地弹跳着,在前方的道路上开出一条血路,沿途留下无数残肢断体,直至耗尽动能。
三十多颗铁球,并不是每一颗都落在军阵中,有不少斜斜地撞击在两侧崖壁上,打下了无数碎石积雪后,滚落在进攻的半路上。
在大炮群战术中,这些没有击中目标的铁球,是正常的损耗。
随着三排火炮次第响起,两百颗铁弹中,有三分之一落在新附军阵中,也是极为骇人的。
炮声连绵不绝,无数铁弹如潮浪般一波接着一波,以极为血腥霸道的杀伤力,在新附军中撕开了一条条残肢断臂的血路。
看着周围鲜血飞溅,肠子、内脏和肢体乱飞,听着肢体不全的同伴绝望而痛苦的惨嚎,新附军们怕了。
这些大周兵之所以会成为新附军,多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今眼看到平日里一个大锅里吃饭的袍泽,突然就血肉横飞倒在眼前,很多人不由得放慢了速度,两股战战,但他们的耳边很快就传来了旁边将官的呵斥。
“回头就是死!你们想被蒙古人射死吗?火炮发射一轮后,重新装弹那得需要好长时间,现在赶紧冲上去,死里求活!”将官们一边大声呼喝,一边拿着兵器,驱赶着旁边脸色发白的士兵继续冲锋。
没有了底气和血气的新附军们继续奔跑,不知是两腿发软的缘故,还是明知必死的顷刻下放弃挣扎,他们一个个脚底打滑,噗通噗通,滚地葫芦般,成片摔倒,躺在冰面上,哎呦哎呦地叫着。
与此同时,前方再次传来了轰轰的一片炮声,不过由于大多数新附军滑倒在地,反倒是躲过一劫,只有后面还站立在原地的那些倒霉鬼,被砸中了。
看到这个情景,一名新附军头领心头猛然一动,突然大声喊道:“趴下,都趴下,向前爬!”
说完,他身先士卒,身体贴着冰冷的冰面,向火炮发射的方向爬去。
“老胡!老胡!”
就在那名新附军头领刚爬出六七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急忙两侧张望,看到了躲在山壁下装死的王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