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合马耸动着眉毛,坐直了身体,笑道:“胡官人真的想要表示?”
王汝斌心中微微愕然,心想客气话你难道听不出来吗,心中这样想着,却笑着拱手道:“我家官人希望大人知道郑家的感恩之心,也希望卢大人能够保守郑家在北地做生意的秘密。”
阿合马闻言神色一窘,让卢世荣在对方孩儿过周岁时,当众敲打郑乾是他的授意。毕竟对方是应自己要求,来北地开铺面的,自己这样做的确有些不厚道。
不过,窘迫只是片刻之间的事,阿合马喝下杯中酒后,神色便恢复如常。他虚眯着眼睛,没有再说话。
他在等着王汝斌说出郑家如何更好地为自己分忧。
果然,王汝斌开口道:“我家官人打算将北地金银铺的两成红利赠与大人,以慰大人辛劳。”
“两成红利是多少?”卢世荣问出了阿合马心中的疑惑。
“按照上个月,在登州新开的那家金银铺的收入来算,十家金银铺一年的两成红利,是两万两白银。”
阿合马和卢世荣对视一眼,心中都在计算,这两成红利加上十家铺子将近一万两的工墨费,一年会有小三万两白银的收益,眼中不禁露出欢喜。
不过,阿合角中的喜色一闪即逝。他将肥胖的身体重重靠向身后的虎皮,鼻子冷哼道:“在各大城中选地拿屋,疏通各地关卡,减免金银铺各种赋税,可不是这两成红利可以填补的,郑家官人有些小气了。”
王汝斌面有难色,拱手道:“那,那依照大人的意思?“六成!”
“啊?”王汝斌吓了一大跳,神色惶恐道:“大人,万万不可啊。我们从南方兑换白银也要上下打点,隐秘行事,红利中已经有两成给与了南方的各个官员,若是大人一下拿走六成,郑家的两成恐怕连兑换收购、往来运输和人力成本都不够啊。”
阿合马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对方在南方也需要打点,仔细一琢磨王汝斌的话,觉得自己的确獅子大开口,语气缓和道:“那就五成,不能再少了。”
“大人。”王汝斌连忙离席跪倒在地,恳求道:“当初我家官人和卢大人商议时,卢大人可是没有任何条件。还是我家官人感念大人恩情,许以工墨费。此次又打算赠送大人两成,也是主动提出,已经展示了足够的敬意和孝心,希望大人能够体恤。”
“四成!”阿合马盯着王汝斌的眼睛,阴恻恻说道:“你若是再呱噪,咱们就一拍两散,到时恐怕你家官人连哭都来不及!”
阿合马的威胁有着无数灾祸的可能,且都是狠毒而有效的。
一、抄没北地的金银铺,拘押所有掌柜和伙计;二、让他在南方的代言人告发郑家和蒙古人生意往来,若是以通敌资敌论罪,全家老小无一幸免,全部会下入大狱。
王汝斌眼中露出悲愤之色,站起身怒道:“难道大人为了眼前区区数万两白银,而断送日后数十、数百万两的进项吗?”
阿合马肥胖的肚腩猛地一缩,王汝斌的话如同一根针扎在他的肚皮上,激的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和卢世荣对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惊疑。
“此言何意?”卢世荣沉声问道。
“除去打点南北大人们的四成红利,我家官人打算将余下的银钱用在两个方面,一是用来扩大金银铺的经营,另一方面投资到另一个生意,赚的更大的利润。”
“另一个生意?”卢世荣问道:“你莫要说战马和盐铁。那是不可能输入南方的。”
王汝斌摇头笑道:“不,战马和盐铁是官营,郑家怎么敢插手。”
“那是什么?”
“粮食。”
“卖给周国粮食?”阿合马眯起深绿色的眼睛,狼一样盯着王汝斌:“你是周国的细作?”
在和郑家做生意的过程中,阿合马一直保持着警醒,不能让双方的生意掺进任何政治因素。
“大人误会了。粮食不是卖到周国,而是东瀛。”
王汝斌欺负对方没去过东瀛,满口跑起来火车。
“东瀛的镰仓幕府为了为了把握财权,除了留给地方守护部分粮食满足日常行政所需外,多余的粮食全部运送进京,让中央能够掌握,镰仓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强干弱枝,控制地方守护的野心。”
王汝斌谨记着说谎的秘诀:说谎要七分真,三分假。
拿出七分真的来带节奏,用三分假的来欺骗他。结局真假难辨,会令对方误入歧途。
“可是从去年开始,东瀛北方发生大旱,南方发生水灾,粮食短缺极其严重。而今年夏季东瀛发生海啸,海水淹没了大部分地区,粮仓全部冲毁,东瀛立刻陷入了粮食短缺的恐慌。”
王汝斌见二人都凝神而听,心想既然你们想杀羊,就让你们看看到底谁杀谁。
他咽了口吐沫,继续胡诌道:“如今东瀛饥荒已经开始出现。粮食一日三价,我最新得到的消息,东瀛的粮食已经是中原的五倍、六倍价格,此时若运送粮食去东瀛,正是获得丰厚利润之时。”
阿合马拿起酒樽,若有所思地送入口中慢慢饮了一口。
随后,他放下酒樽,盯着王汝斌,笑道:“我给你两万石粮食,你给我卖出中都粮食的六倍价格。送来银钱,一半金子,一半银子。此事若成,我们再谈金银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