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扭头看去,发现黑暗中捂住自己嘴巴的,是头领。
他想要挣脱,就觉得腰间一阵刺痛,随即耳膜内就听见锐器在腹中搅动的声音,瞬间失去知觉。
“你不应该说出来的。”头领面无表情地说着,将对方的一只软弱无力的胳膊拉起来,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搀扶一个酒醉的朋友,将他驾到一个黑暗的角落,缓慢放下,双手合什,口中默念:“释尊因行,果德二法。大日如莲,因果功德。”
御所后院,寝宫里的灯仍亮着。
亀山天皇因为白天之事,翻腾难安,睡意全无,只好喊来女御(妃子),消磨体力,以助睡眠,孰知刚和一名玉面雪肤、身姿妙曼的年轻女子入巷,就听见寝宫外突然响起了一名內侍慌乱的叫喊声。
“陛下,不好了,有乱兵杀进御所了。”
內侍的声音尖锐凄厉,再加上所传递的消息委实过于骇人,惊得亀山天皇像兔子般跳着,披上长袍,套上木屐就要逃跑。
可是才冲出两步,他忽然清醒过来,不禁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听错了。
这里是奈良,自从上次被平洋军破过一次城后,奈良增高了城墙,还挖了护城深沟,不再是以前无险可守的低矮土城了。
而且在大和川那边的河道里设置了关卡栅栏,就算是有乱兵来攻,急切间也不可能冲进御所里!
再说了,也没有听到大街上有人嘶马叫的杀喊声啊?
杀进御所,这从何说起?
心神即定,亀山天皇不惊反怒道:“大胆,外面是谁在胡说八道!是想死吗?快给我滚进来!”
“咣当。”寝宫的门被人一把重重推开,那个叫喊的内侍已经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在摇曳的烛光下,亀山天皇吃惊地看到了內侍那张惊恐的不似人形的脸。
那内侍满头大汗,衣衫不整,苍白的脸上尽是无边的恐惧,仿佛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
“陛……陛下,快跑吧,乱兵……已经打进天守阁了!”
亀山天皇勃然变色,一眼瞥见身边的女御还撅着屁股,一脚踢了过去,女御唉哟一声,连忙爬起去找衣服。
就这么片刻功夫,寝宫外突然闹腾起来,哭爹喊娘的声音逐渐响成了一片,更有无数的火把从东边燃起,映亮了寝宫的窗户。
熊熊的火光透过窗户,映在亀山天皇削痩的脸上,他顿时惊得傻了。
正不知所措时,忽然十几个侍卫冲了进来。他们架起还敞着怀的亀山天皇向外逃去。
这些侍卫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忠诚和心性都是上佳,可能是之前有过打斗,他们气息粗重,身上的具足也多有破损。
他们架着天皇向西面冲去,身后的火光越来越盛,廝杀和惨叫声越来越大。
“砰砰砰!”
突然,夜空中响起来了火药爆炸声。
偷袭失败,平洋军放弃了刺刀拼杀,开始了三段击。
刹那间,入耳的都是火枪射击的炸响,刀枪撞击之声零星几不可闻。
“怎么有这么多火枪?”亀山天皇发髻散乱,惊叫着,被侍卫们架着冲到御所后门。
“不是藩国的兵,是平洋军!”一名跟随的侍卫曾见识过平洋军的火枪,更对排枪射击有着刻骨的恐惧。
“平洋军?”亀山天皇带着哭腔,叫道:“他们怎么进城的?之前怎么没有一点消息?”
“听他们叫喊着,说是给宗尊亲王报仇。”
“八嘎!这个老鬼,死了还在作怪!”亀山天皇闻言大怒,恨声骂道。可是他的声音没多少人听得见。
周围是一片混乱,枪声和男女的哭喊声乱成一片,回首看去,从东面御所大门一直追杀下来的平洋军已经冲到寝宫。
他们绕过寝宫,分兵从左右两侧掩杀过来,那些端着长矛般火枪的士兵并不恋战,他们一边喊着“蹲下不杀”,一边越过那些蹲在路边哭喊颤抖的內侍和女官,向前推进,眼看就要包抄过来。
抬着亀山天皇的侍卫们在奔跑中,交换了一记眼神,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慌乱和恐惧。
其中一人和另一人快速说了两句后,就带着一波人分开,进入另一个岔路。
亀山天皇听出那人说是去引开追兵,心中悲凉,这一分兵,护着自己也是不到十人,这一点人,如何摆脱身后追兵。
分兵之策起到了效果,那一波人叫喊着保护天皇,一边挥动手臂,似乎在指挥着自己人跟上,立刻将身后大部分追兵引了过去。
亀山这一队人七拐八绕,终于在半盏茶的工夫,冲到了一堵高大的围墙下。
跑在最前的一人,兴奋地用刀劈断墙下一扇门的铜锁,拉开门,只觉得眼前灯火通明,眯眼往外一看,立刻目瞪口呆,彻底傻眼。
只见门外,无数火把,亮如白昼,在飞舞腾跃的火光下,一支平举着火枪的平洋军正静静地盯着他,宛如一群猛虎,堪堪挡住了这几人逃命的去路。
亀山天皇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从左右护卫的手臂中跌落下来,如同整个人掉进冰窖里,彻骨冰寒。
平洋军占领御所,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当披头散发、面无血色的亀山天皇,被押送到天守阁大殿的时候,发现大殿里站了许多人,他抬头看向自己的皇座,见上面坐着一个青年,不由得一愣。
那青年黑衣蓝带,正坐在自己的宝座上,笑吟吟望着自己,身边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粗矮汉子,气势剽焊,手扶太刀,浑身透着杀气。
亀山天皇还待要看清楚那个青年,身后押送他的一个平洋兵一脚踹在他膝弯上,掐着他的脖颈,将其按到在地,厉声喝道:“上坐,是我平洋军元帅,还不叩头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