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们聚在一起,是坐在王宫豪华的正殿内,如今正殿被那个周人霸占,他们却在这个简陋的民房里委曲求全,这是对他们毫不掩饰的羞辱!
这是他们的国家。如今却成了任何人都能进来吆五喝六的地方。
沉默并没有持续下去,有人开口说话了。
说话的是左谏议大夫朴伦,身体前倾,伏地说话,声音带着恳求。
“大王,那人将大部分兵力都调离了开京,只有两个军留着开京,此时是对方兵力最少之时,大王要早做决断啊!”
“我们能召集多少人手?”王植面色阴沉,看向朴伦对面一人。那人名叫康允绍,是高丽大将军。
对于郑乾的行止,王植十分清楚。他虽然被搬出王宫,但是高丽毕竟是他的地盘,日夜监视郑乾的动向,是没有问题的。
康允绍看向首座的王植,这位高丽的主人,年轻刚过三十,就已双鬓斑白,询问自己的语气坚决,眼神却飘忽不定,显然他自己也知道答案,不禁心中凄然。
郑乾占领开京后,征用了高丽的军队随平洋军打仗,留下的只是一些看门缉盗的老弱,连手下几个年轻的将军都被郑乾征用走了,此时手里实在拿不出什么力量。
“虽然城内兵卒不多,但是可以让诸位大人和地头出人。”康允绍拱手说道:“在座的诸位大人家中看家护院田庄里的劳力应有不少,再加上周围有村庄地头,组织起一支七八百人的队伍,不成问题。”
在座众人闻言,一扫之前的义愤填膺,眼中纷纷显出惶恐之色。
他们虽然不满自己国家被鹊巢鸠占,可不想被卷入到这种战事中去。
蒙古人对高丽的征伐持续了三四十年。高丽实在打不过才无奈屈服。
可是,平洋军算什么东西?
只凭一次在千山山脉的战斗,就想成为高丽宗主?
他们怀疑平洋军的实力,认为对方那一战取巧的因素更多,但是,这种怀疑、不满和甚至愤怒,并不足以让他们掺合到战事中。
打仗是武臣的事情。怎么能把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搭进去?
屋内众人交换彼此的目光后,有人硬着头皮出言说道:“我等愿意为大王分忧,不过那些家仆佃户没有丝毫武艺,更谈不上纪律,让他们上阵,恐怕经不住对方一个冲锋,就坐鸟兽散了。”
说话的是,门下省事申思佺。
他见王植面色木然,接着着说道:“而且在城内勾连大家大户,难免会走露风声。其实,军队不是没有……”
他四周看了看,见众人眼中露出期待和拜托之意,低声说道:“礼成港的水军,不是没有被征用吗?”
郎将崔东秀闻言,一拍手掌,赞道:“对啊。”
他转头看向王植,脸上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拱手道:“礼成港都监兼统领朴永武,与臣莫逆之交,臣愿前往与其谋划,为大王解忧。”
一旁的洪文系闻言,连忙摇头否决:“前日,那人去了礼成港,剥夺了朴永武船厂监造的权柄,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禀报给那人。此事不能将朴永武拉进来。”
洪文系是最早被平洋军俘获的高丽官员,虽然他也被排除在平洋军的权力体系之外,但是由于他一路跟随平洋军从婆娑府行来,和平洋军中一些将领昼夜廝混在一起,倒是有不少愿意和他聊天说话的人。所以,他对平洋军的情况,比在座的更灵通一些。
听了洪文系之言,王植端起身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看向崔东秀:“孤倒是有一个主意,请崔郎将走一趟。”
“请大王明示。”崔东秀拱手应道。
王植眉头挑了挑,对方没有说请自己下令,而是说请自己明示,显然是想在权衡利弊之后,再决定是否答应自己,崔家啊,你们的野心难道还没有熄灭吗?
心中这样想着,王植却不动声色说道:“请崔郎将前往珍岛走一趟。”
珍岛?屋内众人脸色均是一变。
王植没有给大家太多想象的时间,继续说道:“三别抄反蒙,并不是反王氏一脉,所以,他们并不是罪无可赦。你去告诉裴仲孙,让他拖住汉军,孤会有厚报。”
“三别抄拖住汉军?”崔东秀出声疑惑道:“大王,先不论三别抄会否体谅大王的宽宥,单是三别抄的战力,就无法指望啊。”
王植摇头嗤笑道:“三别抄的确不行。但是加上东瀛的那支军队,拖住汉军不是不可能的。”
他刻意在“拖”字上用力力气,显然也认为即使二者联合起来,也未必是郑乾的对手。
众人听闻东瀛军队不禁一惊,听了洪文系解释后,再看向首座的大王,心中那几近沉寂无望的火焰蓦然闪亮了起来。
大王看似屈服,实则并没有消沉。对方如此,自己怎么能不去努力呢!
看着众人目光的激动,王植心里也稍稍有点畅快。
离开王宫看似屈辱,却给了他放开手脚的机会,只是不知王妹那边进展如何,若是她们母女二人能被那人收在身边,自己谋划之事的成功率将会大幅度增加。
“不过,我们也不能完全指望珍岛。”王植双手撑在案几上,目露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