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和开京没有直接往来的洪茶丘,虽然就驻守在高丽边缘,却不知道高丽发生的事情。
“头辇哥国王三月份,陪同元宗返回开京,途中遇到那支汉军的袭击,损失惨重。”李谔端着茶杯,用盖子剔着茶面上的浮叶,语气平静,似是说着一件传闻轶事。
“啊?”洪茶丘吃了一惊,看着李谔,脸色数变,然后有些恍然,“原来如此……难怪。”
李谔眉头轻挑,注视着洪茶丘,“看来将军也有些耳闻?”
“经李大人这么一说,倒的确有些事情不同寻常。”洪茶丘一边思忖着,一边说道:“上月,有一些人从赴战岭那个方向逃难进入凤州境内,大多数是富户,穷人没几个,所以我当时只当是闹了山贼。”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他们在城中说,有人攻占了赴战岭南面的双城府,但是我没有接到开京、婆娑府和辽阳的任何此类消息,只当那些人是在夸大其词,诳官军帮他们剿匪。”
“应该就是了。”李谔放下茶杯,长叹一声,内心却有一股莫名的兴奋。
“其实,头辇哥国王被那支汉军偷袭后,又派出两次兵力去攻打,结果都在甜水被对方打了回来。”
“那支汉军的兵力延伸到了甜水?”洪茶丘觉得不可思议,感到问题脱离了自己想象。
那支汉军的兵力向西深入到甜水,向北占领了双城府,那么这两个方向交集处的城池肯定也在对方手中,成了支持其两头作战的后方,婆娑府、义州、安州、德川,甚至西京都有可能被对方占领了。
“对方有多少人马?”洪茶丘瞪着眼睛问李谔:“控制辽阳进入高丽西边通道,还能在半岛最北端拉开兵力,还要留兵驻防后方城池,没有十万大军,可做不到。”
十万大军是最基本的。
因为高丽境内,还有征东行省,有数量不少的蒙汉驻军。
那些留驻城池的汉人军队,在兵力向西和向北延伸时,还要时刻面临着征东行省蒙汉军的袭击。所以,分流在后方城池中的兵力,不可能只是看城门的老弱兵卒。
再仔细一琢磨李谔的话,洪茶丘的脸色再次变化。
两次击败蒙汉军,要是加上头辇哥亲率大军,就是三次了,汉人的兵力何时如此强大,能连续三次击败强大的蒙古军队?
从洪茶丘惊疑不定的神情中,李谔明白对方所想,手指敲着案几,声音低沉。
“火炮。他们有大量火炮。”
见洪茶丘瞪着自己,没有说话,李谔知道这句话显然不能解其心中之惑,继续道。
“他们将安放在城头的火炮,拖着随军行走,随行随止,随时开火,且数量众多。头辇哥国王在狭窄的山路上行军,突遭数十门火炮齐射攻击,吃了大亏。”
“随军行走的火炮?数十门?”洪茶丘一脸不可置信。
放在城门头上的火炮重达千斤,即便不算火药和炮子,光是炮身,就没有马车能拉的。
这不是说拉不动,只要马匹够多,多重的东西也能拉走,而是说这个世上还没有能拉载火炮的载具。
马车的车轴和木轮压根就承受不了一具炮身的重量,更别说还要拖曳着火炮在路上颠簸行走。
听了洪茶丘的分析,李谔也是一脸懵逼。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不过,回想起那几个被对方丟弃在崖壁下的几根光滑粗大的金属管,他又似乎有些明白。
“或许,他们的火炮和城头上的不一样,我看到过他们丟弃在路上的碗口大的金属管,”李谔用两只手比划着,“那个管子的管壁约有一个指节的厚度。”
“不可能。”洪茶丘挥动手臂,果断否决,给出了专业性的判断:“某家军中就有火炮。火炮管壁的厚度没有三个指节,也有两个指节。一个指节的炮壁,一斤的火药,一炮就能轰烂炮膛。”
李谔拧眉无语。
他对这些火器并不了解。难道自己看到的那些管子,不是炮管?
“或许是火铣,”见李谔蹙眉不知所以,洪茶丘找到了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周军中有一种火器,大小是介于火铳和火炮之间。发射是声音如雷,倒是有几分像是火炮。”
“或许吧。”李谔抚了抚额头,想了想,放弃自己陌生的领域,谈起另外一件事。
“再过一个月,大汗就要发布《建国号诏》,建国号了。国号取《易经?乾卦》‘大哉乾元”为‘大元’。”
“好名号!”洪茶丘迅速从对那支汉军的困扰中摆脱出来,点头赞叹道:“施行新国新策,必要新的国号。至大不过元,大汗的雄心,可追日月。”
“是啊。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举朝相贺之日,这段时间,头辇哥国王要去中都,参加建号大典,所以,剿灭那支汉军之事,就派某家来与总管商议。”
“嗯。”洪茶丘知道这种事躲是躲不掉的,与其期期艾艾最后还是被强推着上阵,不如自己主动点,一口应承下来。
“我今日就把斥候撒出去打探消息。待查明那支汉军的去向,立刻起兵征讨!”
“善!”李谔拍案笑道:“届时,本官将跟随在总管身侧,目睹将军旗开得胜,报奏将军功绩,以为建号之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