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齐稳了稳心神,笑道:“王爷行军自有其事,没有提前通知你们便是不想耽误行程,又劳师动众的扰民良多,你可明白?”
“啊,这,那这一堆东西,还有我怎么办?”
郑宽眨么着黑圈眼,眼巴巴的看着他,卞齐哼道:“这还不懂?东西留下,你的美意我自会。”
卞齐说着话又不说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事。要不说这书生学的快呢,郑宽一瞧,哦,明白又是一张银票送了过去,卞大公子这才把后半句说完。
“你的美意,我自会禀报王爷。”
“那,那真的不能见一见?”
卞齐摇了摇头,郑宽心中七上八下,会不会是王爷对自己有了成见了。卞齐见他那勾心肝颤的模样,免费又送了一句。
“郑大人宽心,王爷不是对你怎么样,是有事耽误不得。若再纠缠恐怕就真的对你怎么样了。”
“啊,明白明白。”
郑宽这才松口气,笑呵呵将那些酒食全抬了过来,带着衙差们退到了官道下,卞齐挥挥手,校尉们上来把东西抬上车,大军继续开拔。
绕过城南,沿着官道南下,不大会功夫便到了菜户营,官道左边是乱葬岗,右边是后来新来此地菜农聚集之处,还有不少矿上的矿工在此落脚,看着还算繁华。大军一到,右边菜地农户们哗啦啦跑个干净,瞬间露出了又脏又乱的本来面目。
朱蕴泰抬手指了指前方问道:“那前头的矿是什么矿?
一问这话,谁也不知,卞齐脑瓜子快,让兵卒赶紧抓几个人来问问,好半天才逮着两个酒鬼,一问才知是铁矿,矿上的头是城南句家庄的句氏三虎。不过传说这矿也不是他家的,而是另有其人,不过是谁就不知道了。
“哼,私开铁矿改杀。”
朱蕴泰黑了脸,不用问卞州县一定知道是谁的,却装做不知任由人乱采。这可是铁矿啊,朱蕴泰叫过一个校尉来,命其立马回府城把这里的事告诉范知府,由他定夺。
把那两个酒鬼放了,大军转向左边,开进了乱葬岗。
当年的菜户营就在此地,如今还残留着不少废墟,县里在这边立了义庄,多年下来,早已空空荡荡连个看门的都没有,到处是野狗黑鸨,见了人来居然不怕,兵卒们纷纷抽刀搭箭好一顿砍杀,才通了一条可行人的路来。
越往里头越是荒凉阴森,朱蕴泰站在一颗劈开两半的歪脖树下,上下一打量,拍了拍树干笑道:“这棵树可是当年就在的,没想到劈开了没死,居然活到了现在。”
朱询小心翼翼走上前看了看,没见着有什么奇特不过是一颗槐树罢了。
“你可知当年,我随着老相王来此,击溃流匪,救下了百姓,便是在这颗树下,见到了夏夫人。当年”朱蕴泰恍恍惚惚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他还是个半大小子,站在老相王身边,兵卒们押解过来那些解救得百姓,一一核对身份,怕的是贼人冒充藏匿,而夏氏便在人堆之中。当年的夏氏和家人走散,正是惶惶无助之时,老相王一眼便被她所吸引,问过出身之后,便派人寻找家人,可惜当时乱成了一锅粥,哪里还找的到。
而朱蕴泰则对夏氏也很好奇,宫中美人无数见得不少了,可偏偏那夏氏却不同,朴实自然虽惧怕但却闪着一股灵性。灵性这玩意说不出道不明,就是一种感觉,朱蕴泰正是好奇的年纪,便时常往夏氏跟前凑。
老相王把夏氏带在身边,说好了等找到其家人就放她归家,当年天下大乱,夏氏又不敢真的乱跑,便也答应了下来。
在营中,夏氏和其他人一般浆洗缝补,换些口粮,老相王又多有照顾,生活还算过得去。而朱蕴泰则时常来看他,偏不像对旁人一般,像个小小子似的围着她打转。夏氏也喜欢这个虎头虎脑的家伙,看着他便想起自家孩儿来。
朱蕴泰在军中惹祸,老相王惩戒,便跑到夏氏这里来躲难,夏氏总是会说你小子又皮痒了,然后把他藏起来。老相王却也不深究,装模作样一番便过去了。朱蕴泰至此便越发和她亲近了。
“唉,斯人以逝,谁能想到夫人不过三年便去了。”
朱蕴泰神思惆怅,扶着树干默不作叹,朱询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但见此地之景便也能想到当时的情景,眼圈便红了。
“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说吧。”
“我想,我想,等你以后把夫人的坟迁出来,就,就迁到我那别院跟前的小山头上,以后也好时时祭奠供奉不绝,也算我为夫人尽尽孝心。”
朱蕴泰听了,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道:“好,我答应你。”
两人在歪脖树下追思良久,在树下烧了好大一堆香,天色也就不早了。大军出了乱葬岗,拐上官道,往县城而去。半路上却拐了个弯,去了城西杂树林。
自打郑乾和老王头举家搬去府城以后,城里城外的铺子也关了张。不过临官道的铺子却没有全撤了,杜二子和孟当子带着大头在这看守,每日里有人来问,也做个两顿饭挣俩钱花花。
之前传来郑乾要处斩,县衙要抄家之事,有害怕的便早早跑了,连老王家都跑了几个看家的下人,可这哥仨却纹丝不动,根本不信郑四爷会被砍了。再后来又传来郑乾不斩了,家也不抄了。三人得意洋洋,看看,功臣就是这样炼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