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想了想,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是哪来的,听点绛的意思她应该是有家庭的,不过现在她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原主家人又不来找她,她也就只好当这就是个孤儿了。
“我啊……反正就是离这很远。”
“嗯……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从点绛说她来经常探亲,到她自己说自己说孤儿,郑乾总觉得她在隐瞒什么,可能是有什么难处。
她笑笑,“真没什么,现在这样过挺好的。”
“是家人抛弃你了么?”本不该这样问的,太过唐突,可他忍不住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他拉住她,“如果是这样……你也不必难过,毕竟你还有花楼,就算没有家人,也一定会过的很好。”
她这么离经叛道的一个人,如果因为什么被家人抛弃,他竟然该死的觉得正常。
阿若本想骂他一句的,但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个理由,“对啊,我伤风败俗,我离经叛道,我见不得光。家人说来京城寻亲,可是走到半路就丢下我一个人,我也不想找他们了。从小就不受待见,又是个私生女,生下来不就是个注定被抛弃的主儿么?我不被抛弃,难道抛弃那些嫡子嫡女?”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经历,听着她这样毫不委婉的掀开伤疤来,他心中一阵刺痛。
可她却停不下来,“私生子,还是父亲最不待见的女人生下来的,恨不得把她塞回娘胎里的那种。我的存在就是他一生的污点,是他一辈子都不会认可的人,我站在他身边就是对他的一种侮辱,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不抛弃?”
想他父亲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外养小三不小心生了个她,前几年还好,暗地里还给她生活费,可后来他包养小三的事情败露,原配妻子大闹一通,他便翻脸不认帐,与她们母女断绝了来往。
母亲十九岁就生下了她,父亲抛弃她们时,母亲才二十五岁,还是大好年华,她为了以后可以再傍上大款,就借着带阿若去游乐场玩的机会,将她扔在了旋转木马上。
母亲说头晕不能陪她,叫她自己去玩,自己在下面等着,可是她抱着熊娃娃独自从旋转木马上走下来时,却再没见过母亲。那时的茫然和恐惧,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越说越激烈,双目发红,嗓音用力到低哑,“我都觉得自己活该、不该存在,为什么要恶心别人恶心自己?可我偏偏怕死,偏偏还他妈的有那么严重的胜负欲,我就要活出他当初爱搭不理以后高攀不起的样子!他们觉得我恶心,我还就要恶心死他们!”
总有些话是明知道说出来会心痛,却还忍不住要往狠了说,就像心中压抑的人往自己身上划刀子时总会下死手,那种痛的快感。
当你无法将心中最压抑的感情发泄到别人身上时,大概就只能发泄到自己身上。
不断的揭自己的伤疤、用极尽狠毒的语言对自己恶语相向,来表达一种极端的情感。
郑乾握住她的肩膀,想安慰又无从开口。
她仰起头,眼中水光倒流而回,没落下一滴泪,郑乾蹙眉,心中五味杂陈。
因为身份而被家人抛弃,独自一人坚强的感觉,他理解不来,但看着阿若现在的样子,他明白她不过就是一个外表裹了铁甲的棉花,内里柔软不堪。
她缓了缓,忽而自嘲一笑,捂住了脸,“真矫情。”
从六岁被母亲抛弃进孤儿院到现在,二十年了,这样的话她没跟任何人说过,关键是她也没什么知心朋友,没有人可以让她说出这些话。
久而久之,她甚至自己也逐渐麻木,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却没想到这话茬一起,往日种种委屈悲愤又瞬间涌上心头。
而且确实,她也真觉得矫情。
郑乾抿着唇,看着她双手捂脸的样子,很想抱抱她,却没敢伸手。
“其实……不矫情。”
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撞进他温柔的眼中,他说:“这些话,你应该憋了很久了吧?”
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暗处的柳应风看的一阵着急,见旁边小巷里有一群乞丐,他灵机一动,掏出腰间荷包走了过去。
郑乾左右看看,问道:“糖人和糕点,你喜欢哪个?”
她也左右看看,就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卖糖人的摊子,旁边是个卖糕点的,她笑了一声,“怎么,你请我?”
郑乾点头,“话题太过沉重,听说姑娘都喜欢吃甜的。”
她摇头,脸上笑容总算真了些,“那可错了,我喜欢辣的!”
她拉着郑乾朝前走,“我知道前面有一家面馆,牛肉面放辣椒油,绝对一绝!”
郑乾面色略带惊恐,“你一个姑娘家喜欢吃辣?”
她回头瞥他一眼,“辣的怎么了?辣的才够味儿!”
他撇嘴,“明明酸的最好吃。牛肉面放点老陈醋,那酸爽才正宗!”
两个人就因为牛肉面应该辣还是应该酸吵了一路,直到面端到两个人面前,阿若倒了一罐辣椒油,郑乾倒了一罐陈醋。
一黑一红两碗面,路过的小厮表情扭曲到五官变形,实在不知这是何种黑暗料理。
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碗都生出了一股浓烈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