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荀也没想到,这桩小事白念能记这么久,他分明记得,这事过后,自己已然赔付了一份与白念,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料她在今日复又提了一遍。
白念倒不是计较这些,且那时她高热才退,确实不宜再吃甜食。可清晨时,祁荀才提及‘吃味’二字,白念再三追问,也没能问出个结果。
适逢今日祁荀一反常态,竟让她沾了海味,如此想来,他当时不让她吃李长安送来的糕点,恐怕别有它意。
白念托着小脸,认真地打量祁荀的神色。
祁荀脸不红心不跳地抿着粥,仍是若无其事地说道:“风寒才好,哪里能吃甜食。”
小姑娘一早猜着他会拿甚么样的话来堵自己,故而他说的压根不奏效。
“也吃不了海味,你还是熬来给我吃了。”
如此说来,祁荀早在白府时,便已吃了李长安的醋。亏他当时还一本正经地同她说道理,白念非但没有起疑,反倒信了。
听了这话,祁荀也算弄清小姑娘口中的‘通人情’是为何意,对上她满怀希冀的眼神,正欲说些甚么,外头却响起了陈崇的声音。
祁荀蹙了蹙眉,立时起身。从昨夜至今,也算有段时辰,有些尚未处理完的军政要务仍堆在那等他处理。
出营帐前,他还特地嘱咐祁玥:“回去时,记得着人收拾出两间屋子。”
祁玥虽有些不解,却依旧点头应下。
陈崇不负所托,在市井大肆搜查胡庸人,最终在百姓的指认下,找出十个口音怪异的生人。
其中有七个在追捕时抹脖自尽,剩下的三个倒是留了性命,可他们训练有序,陈崇用尽法子,也没能撬开他的口。
祁荀着人撤去牢房的刑具,因他知晓,皮肉之痛,压根破不了他们心里的防线。
那三人瞧见刑具撤走大半,反倒起了疑惧。这些反应,祁荀尽收眼底。他垂着眼,细细把玩着手里的杯盏:“我知道,一旦你们认下身份,便相当于将胡庸的把柄往西梁送。”
想来胡庸的使臣也将落脚西梁,他们既打着和谈的旗号,又哪能教人发觉自己背地的小动作。
三人矢口否认,打定主意否认此事。
祁荀也不心急,他本就做好了多审几次的准备。着人将三人分散开后,率先入了头一个审讯室。
即便分开审讯,问及寻常问题时,想来是一早定好了话术,三人皆无破绽。陈崇还欲再审时,祁荀却伸手制止了。
“小侯爷,不审了?”
祁荀抬了抬眼:“审。如何不审,只是不是现在。夜里多派几人看着,千万不要教他们睡着了。”
言罢,他便阔步迈出牢房。
陈崇挠了挠脑袋,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侯爷审人时,最是干脆利落,一点儿也不给犯人喘息的机会。今日怎么了,非但不上刑,还教他延后再审。
思来想去没个结果,陈崇也不再踌躇,照祁荀的意思吩咐下去后,立马跟着祁荀回了营内。
直至军营,他才恍然记起军营内还有一肤白貌美的小姑娘,他自以为猜准了祁荀的意思,立马嬉皮笑脸地说道:“小侯爷当真一刻也放不下白姑娘。”
祁荀在差事上素来严谨不敢怠慢,忙起来时,夜以继日,常常忘了时辰。唯有这几日,他稍稍松快些,底下的人瞧在眼里,却猜不透他心里所想,只好将一切归咎于才来的两位姑娘中。
赵婉的事,陈崇知了大概,就连将她发卖,也是他一手料理。如此以来,少了赵婉,众人便将视线落在白念身上。
白念是今晨来得军营,来时将士们正在操练,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里头的个中缘由皆凭自己揣测。
陈崇却是知晓一些,那日去山洞救人,小侯爷面上不显,手里的动作却带着几分急促,这是他随征沙场多年,从未见过的。
祁荀顿住步子,扫了他一眼,在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后,神情肃然道:“不教他们睡觉,是为摧毁他们神智。你也瞧见了方才他们说话时头脑清醒,出口的话术皆是事先措辞过的。这人一天不睡,尚还能撑上一会,接连三四天不睡,你再问他话时,恐怕也没同你周旋的精力。”
陈崇讶异地张了张嘴,后知后觉明白祁荀的用意和他的周到之处。
不同的犯人自是要用不同的审法,是他这几日被谣传冲昏了头,没个正经,还以为美人误色,连小侯爷也不能免俗。
“属下失言。”
祁荀收回视线,抬脚往营帐走去,走至外头,似有觉着哪里不妥,转身吩咐陈崇道:“你将里头的桌案搬至隔壁的军帐,我今日在那办事。”
陈崇不敢多想,立马将布满文书的桌案搬了出来。
祁玥和白念见次阵仗,互望一眼。
“阿玥,这好端端地搬出去作甚?”
祁玥凑近了瞧她,发觉眼前的姑娘生得齿白唇红,尤其是那双眸子,轻轻一眨,便能将人得心魂摄取。
“念念。”她突然一本正经道:“别说是大哥哥,便是今日我在此处处理军务,也难免被你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