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思绪一时飘舞到外太空的毛灵潇被这突然间的一问整懵了,一时间没想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回忆片刻,捋了捋近期出现的人物,其实也没多少个未摘真面目的女人值得周庭歌兴师动众地一问了,回答道:“别多问,问多了对你没好处。”
周庭歌倾身向前,两人面对面,近在咫尺,呼吸纠缠在一起,他的声音响起,“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我,她要做的事你比我更清楚,唐期恩,我不品评你,但有些事情,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毛灵潇笑了,抬手扶上他的肩膀,微微用力把他推后一寸,“我知道你这次不想放我一个人了,好吧,我不瞒你,这个人是庄黎,我确定,一定是她。”
周庭歌皱起眉,“庄颜的妹妹?”
毛灵潇砸吧下嘴,纠正道:“准确来说,是堂妹。”
周庭歌在意的当然不是堂妹或表妹这样的浅层身份,多年前他得到的情报……追问道:“她不是很早之前就去世了么?”
毛灵潇抬眸看他一眼,玩笑道:“我也去世了啊。”
周庭歌:“……”这么说倒也没错。
“咳咳咳……”毛灵潇咳嗽起来,铺天盖地的咳嗽把眼泪都给咳了出来,可能与步邀的大战让她呛了风,这会儿才缓过来,“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又活过来的,不过,我俩应该是用同一种法子,不排除我也是她复活过来的,谁知道其中的关窍呢。”
“如果她是弦舞背后的话事人,针对黑街发起的一系列行动,大概可以理解。”周庭歌似乎对这一点表示赞同,“我曾听过庄黎对庄颜并不多么敬重,争强好胜之心人人都有吧,但她为什么从你下手?”
毛灵潇笑了起来,“哎,你轻点轻点,”这肩胛骨的伤是真疼,锥心刺骨的疼,周庭歌抬手给她擦掉细汗,小毛舒口气,“看来你的情报人员真不怎么样,抓到的都是些细枝末节的无用事,该换一批人了。”
周庭歌动作轻了几分,问道:“那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
“事实不只是争强好胜,还有争名夺利,还有坐拥整个黑街,覆盖整个东南亚。庄黎格局不大,眼界不行,不是干大事的人,统领不了枝繁叶茂的黑街,不然,黑街老大之位怎么会落到庄颜头上——”闷哼一声,“虽然背后说自家老大的流言蜚语不太好,但你也不是外人,其实庄颜继任老大之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其中有过一段逼宫。”
“逼宫?”周庭歌问。
在黑街发展的满打满算大概也就是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外人从未听过这种耸人听闻的内部过往,听到的只有这个血腥组织那些摆不上台面的烂事,只知他们长盛不衰,一直以为他们内部是铁板一块,无人可以撼动分毫。
当然,逼宫也算不上能摆得上台面的好事。
毛灵潇点头,漾起一抹笑,“没错,不然庄颜怎么会这么器重我,又那么想弄死我,因为我是她当年逼宫能够成功的头号功臣,当然也是唯一一个冲锋在前的功臣,而且,这个功臣还跟她不那么齐心。”
周庭歌一怔。
“想来,那年我十二岁。”毛灵潇叹口气,苦笑,“没想到,这都过去二十年了,时间过得还真快啊,我们这群人,物是人非,还能再战斗多少年呢。”
“为什么要逼宫?”周庭歌问道。
“当然是因为老大不行啊。黑街的首任老大叫杭玖,是庄黎的亲生母亲,不过我对这一点是存疑的,只不过没机会验证罢了,不过无妨,谁是谁的孩子,谁是谁的妈在黑街完全不重要,甚至有没有爸都不重要。因为杭玖与我师父之间有不可修复的嫌隙,所以我接触杭玖的时间并不多,机会也不多,但有一个很明显的感受,她那样有大智慧狠手段冷新肠的女人,怎么会教育出目光如此短浅的女儿呢,杭玖死后,庄黎的确掌管过一段时间的黑街,但——”毛灵潇摇头,“黑街之所以声名狼藉至今,无论做过多少好事都弥补不了庄黎在任时的滥杀无辜,就是因为庄黎想要成为黑街的事实老大,而不是靠其母亲的余威。大概半年时间,内耗也好,外战也罢,黑街元气大伤,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在那时候内部分成了——准确来说,是三派,但三派的人数悬殊得可怕,庄颜身边只有我和谢成绪,不过好在,中立派占大多数,不见得庄黎身边就有多少精兵悍将。谢成绪当时被盯得很紧,而我是个外人,又是个孩子,还因为师父的原因跟杭玖有芥蒂,所以没人在意我,杀人越货、逼宫夺权这种勾当,也只有我来做似乎才算是既保存庄颜的名声又使这段逼宫显得合情合理。”
十二岁卷入了一场深不见底的杀戮,周庭歌是有几分于心不忍的。
毛灵潇笑了,“周美人,你不要用这种眼神来看我,我会认为你是在可怜我的,其实十二岁并不是我的第一次任务,我第一次杀人在七岁,当然,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习惯了,而且,我不习惯别人怜惜我。”
她这种行走在刀锋上的人,可以受尽万千白眼、万千误会以及万千追杀,但独独受不了别人的可怜与同情。
周庭歌舒口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辩驳,说道:“但日后,你跟庄黎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庄黎并不知道我才是罪魁祸首。逼宫之后我并没有直接进黑街,庄颜掩藏了我好长一段时间,是让我洗清与这件事的关系,而黑街内部,见过我真面目的保黎党都死了,中立派之所以是中立派,就意味着他们不会背叛,后来庄颜壮大了自己的力量,这群人的实权基本也就被架空了,再后来,他们就在云滇消失了。在庄黎心里,害她的是我师父,而不是我,而且,她从来也不知道我们的师徒关系,也难怪,我很早就被逐出师门了,有时我都怀疑,师父这么做,是不是就为了这一天。”毛灵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