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歌忍着自己的病痛亦步亦趋地给毛灵潇包扎好伤口，她的伤多归多，累积起来也要命，但亏得她身体好，多年来的摸爬滚打让她皮糙肉厚，远比现在的周庭歌要更能扛狂风暴雨一些，周庭歌摸了摸她的额头，叹口气，“你发烧了。”

毛灵潇理不直气也壮地点了下头，虽然整个人有气无力、头重脚轻，但还是能一概而论，归结为步邀的锅，说道：“发烧很久了，没关系，不碍事。”

周庭歌重重地叹了口气，幸好他是了解她的，也早有准备，抠了两片退烧药直接给她塞嘴里，“你身强体壮的时候，或许能少落下点伤。”

药片有点苦，贸然塞进嘴里，十分刺激那不太好的味觉，毛灵潇喝了大半杯水都没冲淡这股子苦味，哈哈着舌头跟条哈巴狗似的，说起发烧了，忽然就觉得全身有点冷，拉过被子往身上团了团，整个人半靠在病床上，鹊巢鸠占，占得有理有据，“说说你从徐莉萍那里得到的消息吧，有什么值得我们一听的。”

周庭歌摇摇头，扶着桌角缓缓坐下来，说道：“其实没有什么预料之外的新故事，如果能勉强算有的话，也只能说她的引荐人是北山樱，樱花。”

这样啊——那就不对了啊！

“周美人啊，看来你的吸引力不太行啊！居然都没能从自己的铁杆小迷妹身上抠出些细节，不得不说，你这爱豆做得相当失败，事实证明啊，还是不能谈恋爱的，谈恋爱等于失业。”毛灵潇嫌弃地说道，“徐莉萍这个人吧，做了这么多有用的，没用的，如果真的只是为了进弦舞，太没必要，所以要么有大阴谋，要么是背了台词，她这样的小虾米，怎么可能会认识樱花，樱花现在已经沦落到什么人都认识的地步了么？”

“你有什么想法？”周庭歌问。

“暂时还没有，不过既然现在在医院，不如近水楼台，先去探望探望王怡然好了，说实话，我还挺想见见韩冰韩律师的，不知道这位鼎鼎有名的大律师要怎样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给言成勇成功洗白呢。”毛灵潇笑说。

周庭歌看着她半合不合的眼皮，放缓声音说：“嗯，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不用急，她现在还在检查身体，大概还要半个多小时才能结束吧。”

不知道周庭歌给她塞的是哪门子的退烧药，退烧效果怎样暂时不清楚，但催眠效果那是真的绝了，毛灵潇明明想着还有些事情要跟周庭歌说叨说叨，但嘴唇动了动，还没等说，意识就融化在筋疲力尽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隐约中，她好像感觉到了周庭歌给她盖被子的动作，还有朦朦胧胧说的什么话，声音太浅，没等她仔细听，整个人就投入了梦中。

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居然梦到了二十年前的那段往事，梦中不太清晰，只记得整个云滇都是混乱不堪的，天空昏暗，空气弥漫着血腥味，人人自危，行路匆匆，不敢在街上久留，商铺小店被砸的被烧的，一片接着一片，不远处还冒着缕缕黑烟。

庄颜靠在窗前一言不发地喝着酒，盯着楼下张牙舞爪打群架的两伙人，放下酒杯捏了捏酸痛的眉心，算起来，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二十六起流血暴力事件了，而这个月刚过去八天而已。前二十五起在当地警方的调解与介入下，或多或少地平息下来，人员有伤亡，幸而不多，这次就说不准了，她听说，庄黎这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烧得是面目全非，现在还居然玩起了走私军火的勾当，这货怕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放下酒杯，敲敲面前这沓厚得要命的文件，抬眼看向正在角落里抱着新款48色水彩笔兴致冲冲画画的小屁孩唐期恩，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

“嘿，朋友，你挡光了，起开一下。”唐期恩埋头涂着颜色。

庄颜移开半步，把窗外照进的光亮让给她，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她究竟画了个什么鸟东西，问道：“你这画的是什么？”

唐期恩擦了下手上染的颜料，染的颜色太多，一抹全晕开，整只爪子被各种各样的颜色涂得乱七八糟，小唐放弃擦拭，认认真真又奶声奶气地回答：“百鬼夜行图。”

庄颜抓抓头发，她还真没见过五颜六色的妖魔鬼怪，这图不像百鬼夜行，倒像是一群非主流下海，“你画它来辟邪的么？”

“辟邪？”唐期恩拿起画纸一巴掌拍到庄颜身上，撇撇嘴，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人鬼难辨的女人，“问问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邪的人么？我避了这么久，避开了么？这图在你身上也没发挥些什么功效。”

“证明你功力还不够，”庄颜抽出画纸，笑了下，“小孩子就老老实实画点烈日晴空、鸟语花香，还百鬼夜行，你见过鬼么？”

“嘿，”唐期恩挥舞着右手，露出天真的笑容，“你这话说得，我还需要见鬼么，见你就够了，你一个人就能满足我对所有怪力乱神和妖魔鬼怪的想象，毕竟我的想象力匮乏得很，而我走的又是纪实派路线。”

庄颜微笑地摸着唐期恩的小脑袋，“你好像对我有很深的误解，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也不要单看她说什么，要看她做什么。自我们两人认识起，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哦。”

就着庄颜的“爱抚”，唐期恩两手撑着下巴，抬头看着庄颜，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你什么都没有做，是因为还没有到做事的时机，外面那群杂碎盯你盯得这么紧，做起事来怕是不太方便，但你心里明镜似的，看看那堆材料，字儿我都认不全，你已经翻无数遍了，难道不是在螳螂捕蝉，等着做那只黄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