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期恩先是睡了十九小时,接着又整整睡了两天,着实是睡得太多,也太密,周边医疗器材发出的微弱声音实在很影响她的心绪。身子软绵绵的,各种针线,该扎的还扎着,该绑的也绑地结结实实,想要调整个舒服的姿势都十分困难,好在,她是个很能将就的人,就这样在极不舒服的环境下开始想事情。
这场忽如其来的昏倒是有人有意为之,还是体力消耗过度?梦里梦见的人又有怎样的企图?联合行动的真相这个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若是行动前,欧译对她如此重要,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他赴死?如果事后才知,那又为何不将真相告诉警方?更重要的是,她是从何而知这场阴谋的真相……
还有一个未解之谜——为什么她复活会活在这个人的身上,那么,这个人的灵魂是死了,还是……余兴、高诗菲、钱正道、言成勇、黄芳、樱花、弦舞……这个人会不会才是弦舞背后的大人物?没有肉体的大人物?
唐期恩一时间有点喘不上起来,新伤旧病共同折磨着她,周身如同万千蚂蚁在啃噬,难过得很,幸好,幸好她早已习惯这种疼痛,便闭上了眼睛养养精神。
就在脑海中思绪万千,无论如何都捋不出一个起始点时,一只温热的手握上了她的手,看到监测仪各项指标都在正常值波动,他以为她这是又睡了,就没有打扰她,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一狠心连婚约都不要连他都一并抛弃的小人儿。
唐期恩自是能感觉出这人是谁,姑且就接着装睡,心里有事,装也装不下去,她先咳了几声算是发出个苏醒前的信号,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都这么演,大概这是预告清醒最简单直白又有效的动作。
“打扰你休息了?”周庭歌问道。
唐期恩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睡太多睡不着了,楚队怎样?”
周庭歌先是一怔,下意识地说了谎:“他挺好的,还在……”
唐期恩咧咧嘴,打断他的话,“你别骗我了,我梦见真正的毛灵潇了,在那个真实又残酷的梦里,她让我做选择,二选一,其中一个选项就是楚队的命,所以我想,他现在要么是失踪,要么是失去意识,反正,不是他不好过,就是他不让关心他的人好过。”
周庭歌下意识地直起腰来,“你梦见了真正的毛灵潇?”
“其实,我不太想称之为梦,更像是一个……告知。”唐期恩的词库颇为匮乏,不过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她喊我姐姐,她知道联合行动的真相,她甚至都知道楚队有危险,如果是梦的话,我的个人技能未免也太高超了点。”
“楚队还在昏迷,医生的诊断是操劳过度,需要加强营养和耐心静养,没有生命危险,你不用担心,反倒是你,一直就住在icu,24小时监测。”周庭歌说道。
唐期恩苍白着脸笑了下,目光逐渐聚焦在周庭歌的脸上,忽然觉得清晰了许多,但照着她的近视度数,这个距离根本是看不清周庭歌的五官,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差一点,差一点又要麻烦你安排我下葬了。”
周庭歌眼角一跳,忙问:“她给你的第二个选项是什么?”
唐期恩轻轻握了握周庭歌的手,“联合行动的真相。”
他知道谢成绪在她心中无人可动摇的位置,又有些不解目前的结局,问道:“所以,你选择的是楚队的命?”
“是啊,”唐期恩回答得坦然,“在那个世界里,我只有灵魂,没有肉身,即便我知道行动的隐情,我还是改变不了结局,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该牺牲的人还是会牺牲,那我勉力抱有这样一个血淋淋的真相又有何用。”
周庭歌摸着她的脑袋,身子往前探了探,说道:“这两个选项的利益并不对称,你再想想还会不会有另外的因素加持。”
唐期恩重新闭上眼睛,把往事旧人一一在脑海中如走马灯似的走了一遍,也没有最终答案,就在这时,周庭歌温润的声音响起:“刚才我接到了个电话,是个女人,她让我不要喂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应该是补血剂出了问题,但是……”
“是叶然,”毛灵潇无奈一笑,“我知道了,平衡两者利益的关窍在这里,她分明是想拉叶然入局啊,这盘棋下得够精明。”
“叶然是谁?”周庭歌问。
“是绪大哥的女朋友,也是很有名的药物学家,当年是黑街的救命仙丹,后来,绪大哥在出任务的时候,因为我的失误牺牲,叶然对黑街心灰意冷,就离开了,自此之后再无音讯,连我的情报都没能查到她的落脚点,原来是这样啊。”毛灵潇说道。
周庭歌明白了,刚要说话,却看到两行清泪从她眼中不受控地落下,忽然就闭了嘴,唐期恩望向周庭歌,眼里盛满祈求,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神色,“周美人,能不能放她一次,就这一次,是我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