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听到曾经的战友这一问，韩冰看着她，勾嘴笑了下，轻描淡写地说道：“言意的法务首席，你觉得，我会过得不好么？”

她是认为过得好的，绿港首富的法务首席，年薪过千万，豪宅别墅应有尽有，豪车游轮不在话下，她还想要什么？没什么想要的了，她没什么不满足的，甚至还十分欣慰。

“不用再遵循什么狗屁原则，也不用再恪守什么扯淡规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跟任何人汇报，不用走那尸骨都凉了都走不完的层层流程，我想救的人，我有能力去救，我想知道的真相，我有方法去知道。”韩冰忍无可忍地咽下声音中的沙哑，无可奈何地笑了下，“前线总是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也对，只有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每次生还，都觉得是赚了一条命，遗书写了又写，放不下的人越来越多，就越发不想死了。”

姚英身体陡然绷紧。

枪林弹雨，风暴呼啸，黄沙裹挟枯草，血流成河的一幕幕再次映入脑海，韩冰摇摇头，语气有几分丧丧的，“不管怎么说，我曾经是战场的逃兵，是队里的耻辱，不配做你的什么队长，而且，我叫韩冰，不叫霍成敏，今天我之所以会见你，就是想告诉你，我过得挺好的，不用惦念我，逢年过节什么的，也不必请安问好，我没时间答复你。”

姚英脸上本就没有什么表情，此刻更是凝固得滴水不漏，韩冰转身看向她，礼貌性地一笑，“姚儿啊，我已经有了全新的生活，不想再纠结过往那些是是非非，不管是警|队还是军|队，我都不想回去了，也不可能再回去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我看你也挺好的，嫁得一真心人，儿女双全，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幸福，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你现在在为谁办事，自己心里清楚么？”姚英说。

韩冰微微闭眼，再睁开时，满是刺骨的凛冽，“我在为我自己办事，六朝旧事，只为门户私计，自私一点，总是没错的。”拍了下姚英的肩膀，勾勾嘴角，“不管是非亲生女儿，还是亲生儿子，对我来说，是一样的，没有本质区别，我无法全心相待。”

姚英看了她一眼。

“你儿子已经查到了言成勇，我还算欣慰，调查的脚步还算快，再晚一点，怕是又会成为另一桩悬案，有些时候，拼命奔波的人，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奔波些什么。”韩冰看向远处，眼神并不聚焦，根本不知道她是在看什么。

姚英眼角轻轻一跳，本能地问道：“你跟这桩案子有什么关系？”

“你指的案子是哪桩案子？”韩冰轻笑，“不管哪一桩哪一件，言成勇是警方的怀疑对象，是我的雇主，我的当事人，所以，你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价值，我没有回答的必要。”韩冰顿了顿，抬手掐了掐眉心，“劫后余生这些年，我学习刑法，成为首屈一指的刑事专业律师，我了解警局的战术打法，姚儿，我的当事人，在我手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姚英深呼一口气，也没有了什么挚友之间的久别重逢的热烈情感，战场变幻，成为宿敌，正面交锋。

“以前在队里，没日没夜的训练，还要应付突击检查和突发事件，每天连神经末梢都是紧绷的，不说高跟鞋，连西装都很少穿，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习惯，你向来不是个喜欢束缚的人，所以即便休息日，你也是怎么放松怎么舒服怎么轻便怎么来，没想到，如今你把影视剧里职场精英的那一套，学得出神入化。”姚英说道，“也对，你这身行头，就是你如今身份的象征，首富的首席，韩律师。”

韩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动声色地纠正道：“我从来不靠衣装来点缀自己，换身行头，只是为了与以前划清界限罢了。”

姚英明白在此时此刻此种境地之下，任何话都是多余的，没有必要，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便调整了自己的说话节奏，“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抬头看向住院大楼，缓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还有，最好不要蹭法律的边缘，不要有朝一日被云深亲手送进去，律师可没有给自己打官司的。”

韩冰笑了，把昔日战友情的最后一点情分给抹掉，“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能真的把我送进去，就证明你的教育很成功啊。”

她就这么果断地走了，把姚英一人撂在了小花园。

姚英没有立刻就走，站在原地思忖许久，不知道她在思忖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