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除夕夜,此时政府的“严禁爆竹”行政令尚没那么严格,“偷摸着买,偷摸着放”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约定做法,过惯了“窜天猴”“二踢脚”的年,觉得没点动静就缺少年味,连千年之前的古人都言——爆竹声中一岁除。古人诚不欺我,若无烟花爆竹,将如何春风送暖。
大街小巷人声鼎沸,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万家灯火共祝新春。在阖家团圆时节,天公不作美,暗沉沉的,黑云压城,寒风凛冽,好似要吞噬一切光明,割断一切情愫。
市中高档小区,火光漫天,直逼漆黑的夜空,将此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小区内,消防员们正在进行紧急抢救,火势来得凶猛,也来得蹊跷,只增不减,祸及周边房屋,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令一众消防员心惊。
起火位置是42层楼的一户四口之家,房子的男女主人及小儿子已经在火灾中丧生,只剩下他们的女儿。被消防员救出来时,这个小姑娘披头散发,形似女鬼,大概受了极大的惊吓,脸色极为苍白,几缕烧焦的头发贴在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多多少少被烧伤烫伤,血迹夹杂水渍浸透她单薄的衣衫,小脚丫被冻得通红,整个人哆哆嗦嗦,很是脆弱,可即便如此,她拒绝去医院,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警方特意安排了个女警在她身边照顾。小姑娘一直都没说话,瘦小的身躯就那样缩着,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存心让人忽略。她太冷静,或者说冷漠更好,眼神沉郁,双唇紧闭,好似在隐忍着什么,不哭不闹,不言不语,若不是“受害者家属”这层身份加身,恐怕不会让人有所注意。
消防队长严阵以待,指挥灭火。
“队长,现场起火点有三个,分别是卧室、客厅和厨房,而且这三个地方有大量木炭和可燃物分布。”刚从火灾现场撤下来的队员汇报现场情况。
消防队长眉头紧皱,一阵疑云涌上心头,问道:“自杀么?”
“谋杀,焚尸灭迹,我们进入现场时,有三具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但周边的沙发、床铺的焚烧程度并不严重。有两具尸体在卧室的床上被发现,是两名男性,另一具在厨房里,是女性,还有个小姑娘在客厅,成功救出来了,尸体现在被送去市局法医室了。”
消防队长沉思片刻,说道:“案件具体细节等刑侦那边的调查,现在尽快控制火势,大家注意安全。”
刑侦科同僚走访邻居后得知,这家人姓毛,男主人毛焕松是个生意人,平日里待人友善,街坊邻居跟他都很熟,没有负|面|评|价,生意上也没有与人结怨,正常的合作与竞争关系;女主人何芳菲是个全职太太,专心在家相夫教子,人际关系也并不复杂,夫妻恩爱,出双入对。一儿一女凑成了个好字,女儿毛灵潇,今年11岁,刚上小学五年级,儿子3岁,还未上学。平时家里还有个保姆,除夕之夜,善解人意的女主人便让保姆回家过年,这才幸免于难。这么一看,仇杀的可能性不大,但现场……
“操,得有多大仇多大怨才会在除夕夜放火,还他娘的先杀人再焚尸,幸存者呢?”时任刑侦队长于国志怒气冲冲地说道。
“在那儿,受害人11岁的女儿,坐那里好久了,拗得很,谁劝都不走,多劝几句就咬人。没办法,只能让她做那里坐着,小凤看着她呢。”警员相当头疼,软硬不吃的人最难对付,对症下药,现在连症状都找不到。
队长站在不远处细细打量了下蓬头垢面的毛灵潇,疑云渐生,11岁也到记事的年纪了,凶手是没发现她还是故意留下了她?从杀人焚尸这一行径来看,必定要斩草除根,这是意外还是例外。
“在哪里发现的这个小姑娘?”老于问。
警员看了一眼一动不动做雕像的毛灵潇,回答:“据消防的弟兄们讲,是在客厅发现的,当时全身是血,就把她抱了出来,但她不肯去医院。”
“客厅?”老于皱下眉,在客厅的话怎么没被发现,“先找心理医生来,她这个样子需要心理治疗的介入。”
春晚已经接近尾声,熟悉的“难忘今宵”旋律从前面几栋楼里飘了出来,现场太乱,新年的钟声没有听到。
新年的第一天就是一桩恶性人命案,这个开年“大礼”真是分外恶劣。
事故调查结果显示为人为纵火,放火的是保姆的赌徒儿子,前段时间来主人家里偷钱还债时被发现,男主人狠狠地揍了他一次,但看在年迈的保姆面子上,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地过去了,谁知这家伙不思悔改,左思右想咽不下这口气,就选择了杀人放火,还是在这个时间节点上。
犯罪嫌疑人在逃跑时被当场抓获,抓他的正是连续两年春节值班的年轻警员欧译,对于杀人放火的指控,嫌疑人供认不讳,至于为什么选在今天,疑犯的回答是不会伤害到自己的母亲。
欧译苦笑,这还是个为母亲着想的混账东西。
疑犯对毛姓一家恨之入骨,对于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丝毫不觉自己有错,在他眼中,毛家男女老少都该死,死有余辜,自己这么做简直是替天行道。但至于为什么毛家该死,他却说不出个一二三。
街坊邻里对这人有印象,这就是个标准的小无赖,曾经三番五次地来毛家找母亲要钱还债,只要不给,就撒泼大闹,如若有人相劝,一并骂了,有时还动手威胁,小区保安赶过他好多次,这么一对比,谁更该死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