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双喜临门

形势发展相当地快，高速路说有就有，而且已经有好几条了。先前好多人都没搞懂高速路究竟是个啥东西，是否在路面泼上清油或抹上机油车轱辘一上去就会飞起来？后来才知道所谓高速路就是封闭了的比较直的单行道没有红绿灯而已。传呼机也是几乎在一夜之间消失，小灵通，手机你用上我也用上，电话成了普通之物不再是奢侈品。姬燕当然早早地也配上一个。互联网出现，电脑随之进入社会并静悄悄地家庭化，聊聊网上信息一时成为白领阶层挺时髦的话题。不过社会无论怎样日新月异，人类的情感倒像始终是旧的，没咋变。

我国早在《诗经》时代，先世中的多情之人便已演绎出传世经典，秋水蒹葭，苍茫伊人，飞花舞絮，于是君子心切，溯游溯洄寻之，日思夜想情丝无垠，情感酸涩且悠长，好叫人一唱三叹伤怀连连。然而如此吸引人的女神是否也有相应的纯之又纯的情感哩？社会加速发展，念物欲加速提升，物质的世界须臾都须用物质来说话，起码缺不了物质作为基础，不是溯游溯洄只管展开疯狂的演绎那么简单。现实是物欲可以遮蔽精神，女神同样混同于鸡鸭鹅鱼，让明珠蒙尘，进而带来尘世的扰攘嘈杂。

准母亲姬燕的智力正在大涨，想的是，“认识你正良算来也有两年多就快三年了，刚认识你时你还只有站东一个简装房子，到后来才有了现在梁家巷的精装房，现在又有了沙河套三的临河美居。这说明我旺夫，是我旺夫给你带来的令人羡慕的房产，短时间使你财产倍增。可这三套房子都没有我的名字，沾点儿边但还不是我的啊。看我父母如今还生活在贫困中，我自己到底又得了些啥呢？得到一场婚姻，为了这场婚姻忍让了好多，现在要当母亲了，这个母亲跟跪着求来的一样，想来好心酸。再看看自己手边上，空捞捞的，我将要出生的孩子妈妈能给你甚么呢？甚么都没有！不行，该要的就得要，该办的事得赶快喊他办，正良的也是我的，因为马上就要有孩子了，夫妻的意义就是不能分彼此，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我不可能嫁给一个装聋作哑的人。”想到这些姬燕心里不平静，委屈恼恨，恨正良没有把一切都准备好，心气交集至于失魂垂泪。一场各方都大受鼓舞的喜结良缘到姬燕那儿含悲了，渐变成一场说不清楚的事情。正良期待收获“窈窕淑女”有点儿悬了，不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本来是不敢去当这个爸爸的。他根本还不晓得姬燕心思的变化，一天到晚还是只管忙他的，房子已经到手正八方抓钱买材料搞装修。

“我们爸又在问我们的证办了没有？”姬燕已经没有婚姻和生育之虞，说话一下子就变得老道不少，很直接，没笑容，郑重其事，理直气壮。

“就是该去办得了哈，看哪天抽个时间嘛。”

“沙河庭园的房产证已经在开始办了，你要写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哈。”

“啥意思哩？写不写也是我们两个的共同财产嘛，后面还有漫长的还款期。”

“我不管，反正要写两个人的。”

“好，写嘛。”正良骤然感受到压力。

“要配台电脑，不懂电脑的今后都是半文盲，慢了要被潮流甩开的。”言语焦急，流露出对新东西敏感想拥有的意思。正良对电脑还只是听说完全搞不来，姬燕既然说了，因为爱情，又怕自己真的因此就半文盲了，硬着头皮去配了一台，一万多。可电脑进了门姬燕又不甚了了，不咋碰，结果她也搞不来，还要去参加电脑培训，这儿又支出二千。

春节来临，姬燕的身子已在增胖，日程紧蹙还有很多事需要安排不能再拖了，两个无神论者也没管啥是凶是吉要不要测个日子，上班时间各抽一个小时，相约到江汉路青羊区民政局结婚登记处照片一交，抽根烟的功夫把婚结了，简单得像拿张广告。完了各自回单位去上班。

社会上陡然又冒出一股拿驾照的热潮，说是未来的家庭汽车人人有，没有的都是城市贫民。为了挤入富人行列姬燕说：

“我们将来肯定要有一部车才合适。驾照必须先拿到，目前好多人都在学，拿驾照目前也放得还宽，以后会趋严的，我要赶紧去学开车，拿驾照。”

“你不要见到风就是雨哦，怀孕期间去学开车，你就不怕有个闪失弄出点儿意外？不行不行，太疯狂了。”

“不得的，我咨询过，现在是稳固期，咋个都不会掉的，医生讲多运动反而有利于以后生育。再说二天带起娃娃了哪儿还有时间去学这样学那样嘛，只有现在是个空档期。”姬燕要拿驾照的态度十分坚决。正良想女人方面的事情她应该比自己懂，说得像是也有些道理，再说拿个驾照长远看来也是必办之事，日子过得紧就紧一点吧，好像从来就没有轻松过，态度又转为支持，“千万要小心哦。”给三千。那时秩序真是乱到无法无天，姬燕跟师傅些混熟了，送上两条红塔山，居然帮正良也买来一个驾照。正良还是车盲，但已成了名副其实的“马路杀手”。钱当然又去三千。

一切都处在持续发酵中，一切都用钱来说话，钱是乾坤，指哪儿打哪儿。姬燕脑洞继续大开，实际是旧毛病在新条件新作用下复发，没顾虑，习惯了只考虑还缺啥，说了正良就得照办，感觉蛮方便的。电脑培训上次参加的是初级班，还有个高级班该去；以后当妈妈了得买件庄重大方的中长皮衣；天好冷，羽绒服来件长的；父母的毛衣太老旧，不说羊绒衫，牛绒衫一人也该来上一件，接二连三。正良领会姬燕的用意，只说钱，无钱就无情的事又出现了。疼痛啊，这是一条类似中国工农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一样的道路，姬燕沿途撒豆成兵，什么湘江，娄山关，大渡河，雪山，草地，腊子口，慢慢去征服吧，某天会不会走错道，西渡黄河成了西路军全军覆灭哩，条条大河座座高山谁能保证都翻越？原来他也想到过这一路上会遭遇枪林弹雨，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兑现，而且子弹炮弹主要来自夫人姬燕？可已经在路上了牙齿打落还只得往肚里吞，默思只能默默地冲锋吧，直到牺牲为止。冲锋时为了震慑敌军以弥补弹药的不足，正良有时也不得不大声地喊几句：“不能再这样花钱了，装修房子买家具家电搬家是大事，生孩子是大事，其他花钱的事都暂时停停好不好？我父母都七十岁了也没说必须要穿羊绒衫牛绒衫啊？”姬燕遭此当头棒呵猛可地一醒，萌然感觉自己是有点儿剑走偏锋偏入斜道，红着脸“喃喃”将恋物欲稍止。正良汗从心发，忧虑所盼望的纯之又纯的爱情，那道诱人的无限风光还登得上去么？又一座山峰横亘，寒假诗诗要来梁家巷玩几天。诗诗进门一看见电脑脸上放光，兴奋地问：

“配电脑呐，给我配的哇？”

“问你们爸去。”姬燕恰好在身边，听此话厌弃且烦躁，她也知道恨诗诗有些不该，但就是讨厌，没法啊。正良对诗诗说：

“是给你配的。不过大家都可以用哈，你二天做完了作业想上网就上上网，据说查资料方便。”含糊其辞。姬燕在一旁听了，想“明明是我喊配的嘛。”

几天过去了，正良很意外地唯唯诺诺没有领着大家出去玩一玩，原因是冷脸的姬燕说她在这个家里一无所有哪儿都不想去，要去你们自己去。姬燕不去只好算了，真去了孕妇势必会不高兴。窝在家里诗诗特感没趣，想回去。正良左右为难，事情又多，最后只得将诗诗送回。诗诗走时有点儿想把电脑一起带走，姬燕甩脸子说道：

“要搬就把屋头的东西都搬空。”

三方白脸一阵，诗诗的高兴劲儿备受打击。

五一长假，房子早已装修好，姬燕的临产期也快到了。正良还是惦记诗诗，想自己重建了家庭，马上就会有一个孩子，不能冷落了诗诗，四个人都要融入，而且添了孩子后一时半会会顾不上诗诗，五一长假就让她来耍几天，可他心里又隐隐出现从未有过的忐忑不安，不知姬燕会不会与诗诗发生意外？接到女儿骑自行车回家，路上他分享也是炫耀他的好心情：“诗诗给你说，我把大房子弄好了，你也是大房子的小主人，以后想来就来。待会儿我们就一起去看看。”诗诗人小但对大人的事也懂几分，知道杜阿姨要生小孩了她得积极配合，参与“这个家”，看起来是完全接纳归顺了“杜阿姨”，就不知小姑娘的运气能有几分？姬燕知道诗诗要来心上飘起一片乌云，忽地不想待在家里，很摆谱地一个人坐个三轮车去看新房子。正良回家没见人，心里疙瘩一下，姬燕母亲说姬燕看房子去了。正良带着诗诗也奔沙河庭园来，到楼下，小卖部里买了包小米锅巴给诗诗，喊先吃点，看了房子就回家去吃饭。没想诗诗却不大敢要。

“咋哩，不想吃这个？”

“不是”犹犹豫豫接在手上，撕开包装，到底掩不住心里的问题，问道，“杜阿姨看见我买东西吃会不会不高兴喃？”

“咋会喃？吃你的。”正良心上陡地一颤，意下忿忿，告诫自己，“诗诗也开始害怕姬燕了，那得警觉。”

上楼门开着，诗诗从正良身后转出来灿声招呼：

“杜阿姨。”样子像讨好。姬燕瞭一眼，没哼声，特地还挺胸抬头将正良瞪两眼，带着怒意。“杜阿姨你吃点儿小米锅巴嘛。”诗诗双手捧上，“爸爸买的。”加了句令人感觉有几分多余的声明，意思不是我主动要的。

“拿开拿开，只晓得吃。”姬燕嚷嚷，转身走掉。诗诗闷在一边，低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正良看在眼里，说：

“你来好久了？这个才装修好的房子你还不宜经常来，空气不好哈。”回头又招呼发呆的诗诗，“你过来看看，这个最小的一间卧室以后就归你。给你摆上床，摆上写字台，晚上门一关，写作业啊，很安静”话没说完姬燕插话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