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元宵节日
正良此人经常也有点儿豪兴,喜欢花钱,是个不聚财的主,参加过几场聚会下来子儿已去脱一半,犹不甘,思当回报,自己做一次东道主醉一盘。元宵节的前一天邀请了至交范世礽,随他带范建或刘婵来,知青朋友邓生津,苏光,发小陈蔡,祝厚根,还有大学同学赵芙蓉,
要把这些行业不一,类别不一的朋友些都邀拢来也不易。比如邓生津,机关干部,公事繁忙,自农村分手后就再没见过面。生津跟正良有不错的旧情,邀请苏光时听说他也在成都,想起农村岁月便渴望见一见,邀请了。生津这人情商高,办事干练,据说有高干背景,但主要还是凭自身实力做到市府里的处级,又有说最近升了局级,一天到晚事多朋友多钱多,总之进步很快,有桑塔纳轿车专供其七上八下地赶各种会议。再比如陈蔡,是市委招待所特灶上的厨师,跟生津一样也是难得有时间参加朋友聚会的。芙蓉是因为一定要作伐给正良介绍个女朋友,正良又想到离婚的事麻烦过她,再说有她在,刘婵或范建来了也不至于寂寞,干脆一并请了。
芙蓉要给正良介绍的女朋友与她是一个单位的,叫朱一群,刚离婚不久,有一子随男方,二十七岁,小正良十来岁。正良本来心惴惴不自安,说小我那么多好不好哦?人小娇气,该单独邀约。但芙蓉说,一群说的,她喜欢成熟男人。人多才热闹,她不惧生人;人多还可以看出对方的为人处世。喊正良到时候要多挣点儿表现。随来的还有芙蓉的妹妹叫杜姬燕。既是妹妹又两个姓,是否芙蓉的妈还嫁过两次?此问题只能存疑不便问。
聚会地点选在西玉龙街玉龙火锅厅,当时成都的顶尖火锅之一。约定晚餐,正良怕到时没位子早早地就去号到两桌。
最先来的是赵芙蓉,身着黑色长氅韵致婉约。同行的朱一群,两手插在明黄色卡克式羽绒服兜里,里面蓝毛衣,面庞娟红。妹妹杜姬燕个子最高,还是个未出嫁的闺秀女子,大红色中长呢衣,花围巾随风飘,像只水鸟在起飞,挽着姐姐芙蓉的手笑得也最无拘束,其美难尽。三女子这一路行姿,好一似春风一溜,余辉中穿过横陈雾气,洒洒地送来了飞花飞香。到了时,芙蓉隆重地为正良和一群介绍,申明说:“正巧我妹在我那儿耍,听说你请客就一路来了。”正良说:“欢迎嘛。”随后芙蓉跟妹妹一边说话去,把时空留给正良和一群。正良可以说从未周旋过此种场面,独自招待三位香气袭人的女子,其中一位还是专门为他而来的,有些张惶难举措,惟看一群羞颜中倒透着些溶溶的女人情,心下稍安这才不甚惶惑了。
意外的是范建没来刘婵来了,是否世礽又醒悟了吃了回头草哩?不知道。一下子出现四个女人。刘婵醒目地新烫了头发,粉色半高领绒衫,咖啡色大格子呢长衣,春风依旧还带点儿异样风情。人美就是醒目,芙蓉一群一阵诧异。正良一时竟有点儿解释不清:
“介绍下哈,这位是刘婵,我朋友世礽的爱人。”
“爬你的哦,乱说了。”刘婵文秀的白脸蛋红了一爿。
“哦,错了错了,没说对没说对。我们都是同事,过去是朋友。”好像还是说得有点儿绕,忙喊倒茶来,以解窘态。
幸好紧接着世礽来了,疑惑解开。陈蔡等人陆续也到了,邓生津到得最晚。
生津在正良的朋友里面自然是最阔气的。只有他是专车送来,脖子上还垂有条蓝格子围巾,斯文有干部味儿;又只有他拎了礼物,两瓶剑南春。看生津样儿,拿波发型漆黑,额头上两道剑眉,鬓角长,走路津津有味,人物疏朗,春风满面,可说是一派官相福相。稍有不足就是个子矮点儿,与《水浒传》里的矮脚虎王英挂相,但打家劫舍之辈怎能与红头花色的新气象类比?生津一到热情地拥抱正良,一只手猛拍正良后背:
“十多年不见了,患难情啊,好想你!”
“生津,我也是!主要是你工作太忙了”正良差点儿要感动得眼泪花花。
都已入座,菜是点好的。“今天”正良左手坐的生津,右手坐的芙蓉,一群,姬燕,开始酒前讲两句,“很感谢各位来聚会。特别感谢邓生津百忙之中也抽出时间来,还有几位女士,哈,个个都大方,漂亮,很给我面子。”感觉说得大家都有点儿想笑,“新春图个热闹,我们来小干一个。祝大家开年心想事成!”话到底说完没说完都不晓得,他先干了,大家跟着干。干完正良有些兴奋地回过头瞄眼大家,见一群在暗笑。
正良元宵约请老朋友,大家巩固友谊,但收获最大的还是芙蓉介绍的新女友一群。芙蓉说一群是“标准的一米六个子,身子要哪儿有哪儿,工作好,难得。”席间一群去上卫生间,芙蓉与她一道,出来后递话给正良:
“我都帮你落实了,她没问题,等会儿你就主动点儿嘛。”
“好的,好的。”正良轻快。
喝完两瓶白酒,来啤酒,直吃到晚上八点过方散。
正良取了自行车,步行送一群回家。一群一点没拒绝,但话少。天空晴朗无云,星星一直铺缀到地平线边沿,街上的店铺纷纷打烊,城市开始沉寂。正良借忽强忽弱的大街灯光,醉眼朦胧仔细打量下一群,眉眼秀丽,脸颊丰盈,头发都绾在后背,与刘海一起在微风中飘动,现出颈脖的嫩肉,敞开的羽绒服毛衣鼓满满的,牛仔裤绷出健美的下身,娴静中有干部子女味道,比白天美,闪念有点儿像艺莙呢?不觉又多了几分爱意。他想主动些,更想该找个能逍遥的地方再去摩登一下,但时间晚了些,初次见面又还生疏,不好胡乱开口,转脑筋想阵还是没主意,只踏实地问道:
“你住家远不远,要不要搭起走?”一群回说:
“我住在文武路的,和父母在一起,只有一条街,走走就到了。”没有要搭车的意思。见正良没再话说,也不约请,一群掏出手机来跟家里通上电话,讲自己在路上就要回家来了,情绪平静。正良见她给家里打电话心里凉了一把,“她想回家,那是把我防到在啊?”然后又不自信了,“别人都玩上手机了,我们还在bb机,她的生活层面显然与我不在一个水平上,可能难追求;再说她这人也非凡,说话机敏随便,想法肯定多,跟干部家庭的人打交道很难周旋,很累,白日梦一回。”遂决定一送拢就回家算了。包袱一卸,心里倒坦荡无碍,不再着急。无语达两三分钟,一群似有所感,舒心一笑主动搭言:
“今天来的都是你的好朋友哈?”
“啊,都是好朋友,和我拥抱那个都十多年未见面了。”见一群肯说话正良也没所谓地放开讲,“我发现你性格够开朗哦。”
“我开朗啊?”一群反问。
“是嘛。酒桌子上你讲那个笑话,你给他们熟都不熟也讲得出来?喊我都不敢讲。”一群约略羞颜地笑道:
“哪喊他拿女的来开玩笑呢,我不过还他一腿。”
“可以可以,不吃亏的性格。”正良想起就想笑。一群收住笑,有点矜持起来:
“也没啥子嘛,就是个脑筋急转弯而已。你讲那个笑话也不错讪,我和姬燕都夸你够帅。”
“我讲那个是书上说的,我不过重复一下。”
“但是你能急中生智啊。”
“哪里喔。”
说着笑着,眨眼到了一街之隔文武路,一群住家的大门口。
“我到了。”一群眨两眼看看正良。
“哦,没觉得就到了哈。”正良忽然有点儿舍不得,但还是认为一群高人一等,事情可能已经结束,只好告辞。说,“要得,那我就走了,你早点儿休息,再见了。”没有发出下一次约请,也没问问手机号啥的,因他想,“她都没问,我咋好问呢?”反身骑上车要去了。
“诶”一群反而喊他一声。正良急忙停住,一群上来两步问道,“你明天有没有啥子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