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一落,我感觉自己的心霎时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麻麻酸酸的,感动又甜蜜,鼻子直发酸,蹙着眉头忍了忍,随即又假装不经意地翻了个身,将脸转到了床里侧。
“就算你不想将真名告诉我,我想你一定也是有你不能说的理由,我相信你,更不会逼你……你放心好了……”
温润的气息逼近,感觉有人俯身贴了上来。
我不安的动了动了,又将身子躺平,本意是躲开他的亲近,不想却被他趁势将红唇扑捉住。
心里一惊,几乎要大叫出声,嘴唇微微张开,有什么东西就这样被他的舌尖一顶,滑溜到了我的喉咙管,冰冰凉凉,带着淡淡的清香,分不清是他的味道,还是那药丸的。
那药丸的味道不难吃,可感觉却不太好,这感觉就像是有人蒙了你的双眼,然后再要你去品尝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般,没底得心里直发毛。
嘴角轻搐,眉头纠结,真想一下扑到床沿将那药丸从喉咙管里给抠出来。
可我要是在这关键时刻突然醒来,那岂不是露了马脚,不打自招了自己的假意装睡么。
醒也不醒?这时对于我来说还很真是个问题。
“乖,不要吐,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他仿佛是看穿了我心中所想所忧。
随着诱哄落下的还有他轻柔安抚的吻,如羽毛一般轻落在我微微蹙起的眉心,心念一松,便乖乖将那药丸咽了下去。
床榻再次微颤,微风轻拂,大概是他已经起身将床帘子放下了,我依然不曾出声。
“兰儿,好好休息……”
良久从帘外传来他微微的叹息,伴随那轻缓的脚步声,慢慢飘散……
只等四周完全一片寂静,我才微微侧身,习惯性的将脸面对着他离开的那个方向,因他那最后的一声轻叹,久久无法回神。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包括我的假意装睡。
可他为何却不点破?
他这样对我越好,越纵容,我便越是心生愧疚,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黑夜就在我辗转反侧中慢慢流逝,终被破晓的第一缕晨光给照亮。
清晨,我睁开眼,习惯性的睁开眼,入眼却是一片浅浅的粉色浪漫。
轻薄的纱帐顶上绣着丰姿妩媚的并蒂莲,淡粉色的花瓣将这小小的空间点缀的旖旎无比,隐隐约约仿佛有花香随着那略微开展的花蕊里飘散而出,淡淡萦绕于鼻息间,十分令人迷醉……
好像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我竟然能看到了!
惊诧、喜悦像春雷一般在脑子里炸开,狠狠地轰鸣着我的耳朵,我的心房。
我几乎惊叫出声,欣喜若狂地从床上爬坐了起来,连忙摊开十指,一遍一遍仔细的数着,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
为什么我会一夜之间就看得见了呢?
欣喜若狂之后,我逐渐冷静下来,不由得开始慢慢梳理之前的疑惑和混乱,认真且仔细的回想着昨晚偷听到的那一段对话。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知道的。
穿好衣服后,我倚在窗前,抬眼望着院子里的那一片萧条景色,耳边清晰的回荡着昨晚那两个人的对话,心却随着窗外的风越来越寒凉。
我的事你以后不需要操心,我心里自有分寸。
遂风,你如果真有分寸,就不应该再带她回盟里来,我想我能猜到的事情,你心里肯定也是知道的。
此时能看得见的我,就算再糊涂,也能抽丝剥般从之前所发生的那些事件里看出端倪,原来竟是那个人在我身上动的手脚。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算绝顶聪明,但勉强还算得上伶俐聪慧,可在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我才发现之前的自己是多么愚蠢和自以为是。
曾经我自以为那慕容青云不知道我所隐藏的目的,自以为靠着这自爹娘哪里遗传来的出色外表,便可以迷惑别人的心智,不想被欺骗,被迷惑心智最深的那个人却是我自己。
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的锤击了一下,胸腔里震荡的厉害,闷闷的生疼……
慕容青云,你好样的,真的好样的。
刚弄清事实的那会,我确实很气愤,很有想要去找那慕容青云质问一番的冲动,可随即转念一想,我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又或者说,我该怎么去质问呢?
难道要我去直接问他,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对我下毒?
亏我,亏我曾经还那样喜欢过你。
可是这样的话,我当着他问得出么,好意思问么?
如若我因为这样的事情去质问他,那曾被我欺瞒过的柳遂风岂不是更有理由来质问我。
而且从昨晚的情形来看,那柳遂风对于我的目地和一些我不想说的事情他都了然的很。
可他,不也是没来质问我么。
而这一点,却也是我最感到愧疚的一件事。
柳遂风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齐绯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可否知道,我一直都在欺骗你,就算现在我也仍没有放弃那个初来的目地,还想一直这么无耻的欺骗下去。
“香儿,你怎么站在窗口,小心着凉。”
心中才想着这人,他的如玉的温润声音便突然在身后响起。
微微侧目,看到他一如初见时那般,身着那件青天云影的玄色长袍,道不尽的飘逸儒雅。
见他向我走来,我扬起脸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靥:“你来了?”声音却淡淡的,并不曾未隐含什么兴奋。
这个时候,想到他太多的包容,我心里沉甸甸的,实在兴奋不起来。
“怎么了?”
他的洞察力果然够敏锐,我才那么淡淡的应了声,他便想看穿了我的心事般,关切的回问着我。
“没什么……”
我朝他眨了眨眼睛,尽量表现出我的调皮活泼和不音世事。
“我想告诉你,我的眼睛好了,可以看见你了,真好……”
话的尾音和我的拥抱一并跌落进他宽阔的怀中。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暖,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贪恋这怀抱,和这个人了。
“太好了!”
他轻轻回拥着我,声音仿佛很兴奋很激动,可举动却显得过于平静。
为什么会表现的如此平静,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一切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于是便也没什么可惊喜的。
暗暗的有什么东西在腐化着我们之间的美好,而我们却都选择了沉默。
心照不宣的以为,不说就是对对方最好的保护。
时间在这样的沉默中,仿佛有些停歇不前,我的身份还是丫鬟,可过的却是如贵客一般的上好待遇。
吃的住的,哪一样都是柳遂风精心为我安排,而他也是一如既往的那般,对我关怀备至,好的无可挑剔。
我在享受这份关怀的同时也隐隐有些不安,可也正因为这不安让我越发坚定了心中要做的那件事情。
因为只有我拿到了那面灵镜,才有资格和老爹去谈悔婚的事情,这也是当初我为什么会将计就计混进武林盟的目地。
我在离家出走之前跟老爹有过谈判,可他说要退婚也不是不可能,除非我能拿到玄月盟的那面灵镜。
就因为这句话,于是便有了我之后来玄月盟的一些事。
所以,如果我想要一直和柳遂风在一起的话,就必须要去偷到那面镜子,随之回去和我那老爹把婚约给解了,这样我才能算真真的自由之身。
而现在,我还是一个婚约在身的不自由人。
也就是说我和柳遂风现在这样在一起,在世人眼里是不道德,同时我自己也觉得,在继续这样不清不白的下去,无论是于他,还是于那素未蒙面的未婚夫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有时候的事情真的很巧,我才想着要快点去解决这件麻烦事,不想之后事情就有了出乎我意料的变化。
今冬的第一场雪下的很早,也就在这银装素裹雪花纷飞的日子里,武林盟迎来了三个珍贵的客人。
他们分别是逍遥门的三大门主,亦清尘、冥玄、和冥豫。
当我从柳遂风那里得知这三人到来的时候,心里一惊,只暗暗道:坏了,坏了。
亦清尘我倒不怎么担心,问题是我那两位哥哥怎么也跑来凑热闹了,这还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特别是那嘴巴不饶人的二哥,真怕他话多失言说些有的没的,那可就坏了。
虽然隐隐猜到柳遂风可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知道和知道多少之间还是有着差距的。
别的我倒不怎么在意,我最担心的就是二哥会将我已许配人家的这件事给抖落出来,让柳遂风产生什么误会,那岂不是更麻烦了。
心虚的跟着柳遂风来到前庭时,看到那三个人倒是各有特色的坐着。
一身藏青的冥玄大哥双手抱剑坐的笔直,后背完全不曾依靠椅子,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生硬到冷漠。
一身湖蓝碎花衫的二哥相较与大哥的严禁却又显得太过不像样,因为他竟然是整个人躺卧在椅子里,而且还高高的翘着二郎腿,完全没有一点客人该有的拘谨,大方随意到令人咂舌。
“柳大哥,别来无恙啊。”
还是我那美美的第三候选人比较正常,一身白衣胜雪,眉目清远如画,笑靥千千,犹如春风拂面,亲切温柔,令人的心都要被融化了。
“清尘,你可真是难得贵客登门。”
看着两个俊俏养眼的男人在那里互相客套打趣,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趁柳遂风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寻了个不太让人注意的角落藏着,假装没有看到我那两个来意有些不善的哥哥。
“姓柳的,快把我妹子交出来。”
不知那二哥是真的眼神不好,还是故意那般找茬的说话,收了二郎腿站起来直接点着鼻子问那柳遂风要人。
“这位是?”
柳遂风倒还有些风度,并没因为二哥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语而生气,反而是表现的极为谦虚有礼。
端了一张温和的笑脸,慢条斯理的问道:“请问你说的妹子是谁?又为何要跑来我玄月盟要人?”
二哥微微一愣,可能是没想到柳遂风竟会这么有风度,这么谦虚有礼吧。
我站角落从他那双荡漾着戏虐的眼眸不难看出,这无良的二哥是故意找茬这么说的,满眼都是隐藏不住的恶作剧光芒,怎么可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愣怔也是瞬间,很快二哥就将那带笑的眸子转动了一下,浮现恶作剧的目光便毫无悬念的落在了我身上,一抬手便点着我说道:“就是她……”
我心中不由得一抖,面上却还在假装镇定,故意板正了一张脸否认道:“这位公子,你大概是天冷眼花,认错人了吧,香草来独生孤女,何来哥哥之说。”
二哥,你好可恶啊!
既然你不仁,那也休怪我不义。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打算继续来个死不认帐,看他能耐我何?
“我话还没说完,你紧张个什么劲,难道是做贼心虚么?”
二哥果然发挥了他的魔鬼精神,故意跟我胡搅蛮缠起来,在我快要沉不住气想要跟他争辩时,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的意思是说,就是她拐走的。”
我倒抽一口冷气,极力忍着快要到爆发边缘的火气,这个二哥真是可恶的很,好似特意把话说的这么不清不白,故意想让那柳遂风怀疑我的真实身份么。
可他大概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柳遂风其实早就知道了,又何须他这样的多此一举。
“无聊!”
我极为不屑的淬了他一口,瞬时扭过头去,假装不想再看他。
转头的瞬间,我的眼风也扫到柳遂风微微有些变色的脸,大概是知道被恶作剧了有些难以消化吧。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化。
“呵呵,柳大哥别介意,冥二哥就是这么风趣,喜欢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