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国二十二年,武庸帝病逝,太子继位,称武昭帝。
南川郡平安县大土村。
“唉,这鬼天气,真是要了命了!”
官道旁的一个小茶寮里,身着红衫黑帽、腰间别着把大马刀的男子小心翼翼捧着手上的粗瓷茶杯。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尽管他的额头上已经汗如雨下,后背的衣衫也浸湿了,却只舍得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二十文没少?”
“官爷您是知道的,这年头水可是堪比粮食,这个价真不能再少了。”
经营茶寮的是一对老夫妇,棚子外面他们的一对双生子正躲在树下纳凉,两人虎背熊腰,身材健硕。
有这两个门神在,也难怪敢在这年头在路边开茶水摊子。
“唉,真是造了孽了,这苦差偏偏落到我头上…”
将没舍得喝的茶水倒进随身的竹筒里,小心的盖上塞子。
平安县捕快-顾大,这才皱着眉头,掏出布兜里的铜板,待两人清点了数目,径直牵了树下拴着的马儿。
轻身上马,鞭子一抽,继续赶着路。
“老婆子,不是说好的二十五文吗?你怎么还少收那官爷五文。”
方才未出声的老爷子,清点了一遍又一遍,愁眉苦脸的看向坐在一旁的老妇人。
“唉,咱们在这偏远的地方做生意,官爷给县衙门办事,就给他行个方便吧。”
老妇人捶了捶酸痛的膝盖。
平安县的县令虽然没有什么出彩的大作为。
但作为一个从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寒门士子,这些年对待乡亲确实是尽心尽力,这也是他深得民心的根本。
“你啊你…”
老爷爷还想说什么,看到妻子的样子又收了话头。
新帝登基,颁布了一系列利民的法令。百姓无不谓之仁善。
人头税减半,田租从以往的十税一改为二十税一,但耐不住这大旱三年,百姓收成只有往年的三成,用水更是成了一大难题。
昌平国占地辽阔,北接北夷国,南壤倭海国。
靠近北方的居民主要种植麦子,有了朝廷的法令,这场大旱对他们并没有造成过于惨重的影响,反倒是南方遭了殃。
“都说了不去看那两个老的,你偏要去!”
“这不都回来了吗?你自己的爹娘你不担忧我还担忧嘞。”
大土村村民杨顺喜,身后跟着其妻自小莲,两人互相搀扶着走来。
“两位老倌人,可否容我二人休憩片刻?”
杨顺喜是土生土长的大土村人,年方二十,与妻成婚三年。
人长的壮实,个子却不高。皮肤因为常年下地劳作而晒得黝黑。
这会子朝老夫妇两人作了个怪模怪样的揖。一口大白牙笑起来在黑红敦实的脸上衬得格外亮眼。
“无事,年轻人歇够了再走。”
妇人见他农户打扮,说话却文邹邹的,心下有趣,豪爽的留了二人。
“二位这是省亲回来?”
这外面日头正晒人,闲来无事,妇人开口与二人攀谈。
“小子杨顺喜,是前头大土村的村民,这是我家婆娘-自小莲。
前段时间收了谷子,记挂着我那岳丈一家。这不带着我家婆娘去看望,赶了半个月的路这才回来。”
对于好心容留的老夫妇,杨顺喜没有掩藏,一五一十的说了。
“自氏你可是嫁了个好夫君啊,这等灾年,你家这位还不忘惦记着老岳丈。”
见那女人头上束着张破布巾,低着头坐在长条凳上不言语,妇人随口夸了汉子一句。
“老倌人过誉了。”
女人转过头,一张灰扑扑的脸蛋隐约看得出姣好的容貌。妇人眼神扫过女子,见她嘴唇、手掌皆是因脱水、劳累而干裂。
酷热难耐,两人歇息片刻。女人便望着漫长的官道眉头紧锁,坐立难安起来。
给身边的汉子使了一个眼神,汉子见状心中会意起身向两位老人道别。
“两位老倌人,小子家中还有农事,先告辞了。”
“就不多叨扰两位了。”
自氏亦是起身垂手轻蹲向屋内二老行了个妇人礼。
大土村距离此处尚有不短的距离,知道他二人着急赶路,老妇人朝两人摆摆手示意。
夫妻两人上了官道,汉子见妻子被日头晒得焦灼,帮她将面巾拉了拉,从布包里掏出一个青色小果子。
“小莲,你渴不渴?把这果子吃了。”
汉子手上拿的,是南地随处可见的小野果,名为‘青果’,味道既酸又涩。
放在平日,乞丐都不会采来吃。
但在一穷二白的大土村,却成了人人远行的必备‘水源’。
“后生,稍等!”
茶寮的老爷子急冲冲赶来,一把拽住了杨顺喜打着补丁的粗布短打。
“你们可要小心啊!再往前那段路前段时间来了一伙流匪,专挑有钱人下手,虽说你们二人贫苦,但还是小心为上!”
老爷子面色忧虑,看了看二人因赶路磨破的破草鞋。提醒二人最好绕路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