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韩银豆才挣脱了女眷们的阻拦，冲到了父亲跟前。

韩银豆见父亲那般不知生死的样子，比起伤心更多的却是暴怒，大吼道：“我早就说过北平所有人都不可信！钱给他们了，他们也答应爹能出来，可是现在爹人是出来了，却是怎么弄都弄不醒。这是你们要的结果吗？”

韩大杰和韩友葵也不知该拿什么话回答银豆，友葵沉默半天，只蹦出几个字来，“再找几个医生看看吧。”

“你当我没看见吗！刚那和洋大夫都摇着头出去了！”

“先把银豆带下去吧……”韩大杰不愿意韩银豆在韩万生跟前吵闹，让家里女眷把女娃子给带下去。

“我不走！我哪里也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爹！”韩银豆扑倒在了韩万生的身边，眼睛里已经全是血丝了。

韩家留在屋内的三个人一步也没有离开，只在房内各自找地方坐了，相互之间无话可说，一起绝望的垂着头。

此时已是入夜时分了，一间空气沉重的房间里，守着一个生死不明的人，那精神就很容易的颓丧低迷起来。

韩友葵先还低着头，试图闭目养神，后来迷迷糊糊的，就觉着身体轻飘起来，仿佛是回到了，韩家初到北平不久，第一次自己跟着父亲把安仕琦的尸体送去安公馆的那天。

安公馆已经没有自己初见时那么宏伟漂亮了——想当初，自己到刚到北平，那真像乡里人刚进城一般。觉得哪里都摩登少见，看见安公馆也是觉得，怎么会有人住上这么漂亮气派的好房子，当然如今呢韩友葵已经在北平过了许多世面。再回头看看那安公馆，也觉得十分不以为然了。

韩友葵先是见到了安景瑞和安亚琦，看着他们对着自己大儿和大哥的尸体一番痛哭流涕，却始终不见安润琦的身影。似乎过了好久好久，才见到安润琦慢慢悠悠的踱步进了大厅，走到了盖着衣服的尸体跟前。安润琦先是拿来了遮盖，看了一眼，却转头对韩友葵说道：“这不是我大哥呀！这不是你爹吗？”

韩友葵突然惊醒了，他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床前，低头去看韩万生的脸，又低声唤道：“爹……”

其实他是没指望自己的呼唤会得到回应的，可是他这“爹”一字一出，床上的人忽然就张了张嘴，似乎是恢复了些许知觉一般。韩友葵见状，又惊又喜，赶忙又大声叫了几遍：“爹！爹！你回家了，快醒醒啊！”他话音落下，韩大杰同韩银豆也被吵醒了。韩银豆离床最近，此刻就起身扑过来，见韩万生皱起眉头，神情仿佛是很焦虑痛苦的样子，就赶忙伸手扶着他半坐起来：“爹，你觉得怎么样了？不舒服吗？”

韩万生靠在韩银豆的怀中，喉咙中嘶嘶的响了几声，然后就控制不住似的抽搐起来。韩银豆下意识的收紧双臂——她觉得自己几乎要抱不住父亲的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