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回家

韩大杰从木永清那里回来后的第二天，韩万生就被人抬回了家中。

韩万生那时是被侦缉队用强硬的手段活生生的带走的，事前毫无预兆；如今却也毫无征兆的被人用担架抬回来，放到韩家大门口处了——人事不省，也没有得到一个交待。门房里的听差留不住来人，只好拽着担架一端，把韩万生拖进院中。然后张张皇皇的跑入院子内通报。

这个时候韩家上下正围坐在一起，愁眉苦脸的发呆。忽然听到这个喜讯了，立即就拔腿奔出来迎接——结果发现，往日里那么微风得意像山峰一般的将军是躺着回来的。韩家女眷拉着韩银豆，不要让她上前细看。韩大杰和韩友葵俩人立马就奔到了韩万生的身前。

韩大杰蹲在担架前，先是仔细打量了将军，见他仿佛是睡着了一样，神情倒也安详，只是皮肤白里透青，瞧着不大对劲。至于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天出门时所穿的一套厚呢子大衣，衣履算是整洁，可见应该是没有受过刑的。韩大杰低下头，一边将手指探到韩万生的鼻端，一边轻声唤道：“将军？将军？”

有鼻息，却没有任何回答。韩大杰疑惑起来，可是很努力的伪装镇定，起身让家里下人把担架抬到将军自己的卧房中。自己和韩友葵则跟在后面，一路押铐似的看着。

韩友葵拉住了韩大杰的衣服袖子，小声问道：“爹怎么了？”

韩大杰说不出什么，手心里汗津津的，只是告诉韩友葵“没事”。这一行人默默的进了韩万生的卧房之内，韩大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前，忧心仲冲的盯着床上的将军，每隔个半分钟就要低低的叫一声“将军”。

韩友葵见了，就忍不住开口道：“我打电话叫医生过来瞧一瞧吧！”

说完这话，他见房内无人反对，便自动的跑出去，给家里常用的那位顾医生打去电话。顾医生是北平出名的医生，先前韩万生出事，也找过他，是韩家想当信任的人。那边接电话的是顾医生的助手，先也是热情应对的，后来听说这边打电话的是韩家，立刻就变了口吻，很冷淡的答道：“顾医生出诊，还没有回来呢……”

韩友葵其实不是敏感的性子，只是那助手的语气中分明带了一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成分，所以他也不再多说，挂断电话后再找其它医院。

半个小时之后，韩家来了一位英国大夫。

英国大夫为昏迷不醒的韩万生做了个简单的检查，没有得出任何结果，他又是个诚实的医生，不肯蒙骗病人，所以连个处方也写不出来。送走这位大夫，韩大杰呆呆的，体内的精力仿佛是被人一抽而空了似的，瘫在椅子上不能起立，却突然冷笑一声道：“北平这些人，收了我们的钱，也要对我们家赶尽杀绝了。”

房内的所有人都似乎惨白着一张脸，韩友葵不想让家里的人都看见父亲这般没有任何生机的样子，便遣散了所有人，让大家都去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