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们结伴去搭电车,在电车站,倒是碰见了刘敏芝。刘敏芝心思比同龄的女孩子重。对旁人的好赖疏离都不怎么看得出来,反倒都是一副亲近交好的模样,“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刘琮虽属于老学究,治家严,但对于这双儿女倒是颇随意,小时候兄妹俩想干点什么事,想交些什么朋友,刘琮基本上是不过问的。加上刘敏芝人长的清秀可人,为人处事却是一副看似大大咧咧的样子,倒是颇得异性和同性的喜欢。
敏之听说她们要去吃刨冰,心里贪凉,便也说着要一同去。但是听到是要去安定门大街新开的那家日本馆子,却是眼见着迟疑了一会儿,“现在这个年月怎么还去日本人开的馆子呢?”
民国二十二年的春天。东北三省早已经沦陷,华北局势紧张的如箭在弦上,察哈尔省河北省没有一处不在打仗。蝗灾连着流兵和战乱。北平和天津这两座城市似乎还处于和平宁静中,可城外却天天在死人。
敏芝去过国外,才更深知一个强大的国家,对于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民族多么的重要,骨气变重了些,下意识的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几个女孩子倒是不高兴了,“那些都是军人政治家的事,和我们吃一个甜品又有什么关系呢,敏芝,你怎么这么一板正经说这样的话出来。”
刘敏芝不想得罪她们也不想与她们争论,立马扯开眉眼笑了起来,“你们瞧瞧我天天听着我哥我爹说着那些局势啊,战争啊,弄得我也变得敏感了,是我破坏气氛了,我向你们陪不是还不成嘛!”
女孩子的话题转换的快,一会儿又扯到了今天的安老师身上。电车里拥挤的如沙丁鱼罐头一般,闷热难当,还是盖不住女孩子们讨论的热情。
韩银豆不常做电车,平日里都是家里的汽车接送,只是因为这几日,大杰叔国峰叔他们都需要汽车往城外跑,才落下了银豆挤电车。
“这电车里人可真多,闷的我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等下可得吃点冰凉的东西,解解暑热。”见没有人搭话,银豆又补充道,“下次咱们再去什么地方我让家里开着汽车接送咱们,这样路上也快活的多了,不用像这样受罪了。”
“那敢情好啊!银豆你不是说要去颐和园划船嘛,等周末你让家里汽车接我们,咱们一起去呢!”
“银豆你家既然开汽车,那你也准备点吃食饮料,带着去呗!当咱们去野餐了。”
北平当然不是谁家都阔的坐得起汽车,银豆得了奉承也开心,不在意吃的那些小亏,开开心心的应了下来。
到了店门口,拉开不太有分量的木质拉门,店里的设置不是老北京的吃食馆子的常规长条桌凳,也不是法国人和白俄人开的有鲜花水晶灯的洋食餐厅。穿这个无袖白衣裳的老板躲在半人高的柜台子后面,用了句颇含糊的日文招呼了客人。
店里不大,一眼就看了个大概。一个黑西装的小伙子在角落的矮桌上喝酒。女孩子们选了个靠近门口的大方桌,一人点了一碗伴着红豆和各色团子作点缀的刨冰。店里放着不少昭和的画报,上面的异国女子都穿的甚花哨,红红绿绿的,头上的发髻也盘的大,说漂亮也谈不上,让人只觉得怪。女孩子们微微评论了一番,又提起丽人杂志上漂亮的旗袍和洋装款式。刨冰味道也不错,甜凉清爽,团子红豆甜丝丝的,吃的暑热骤消。
谁成想,突然间那本合上的木质推门被“轰”的一声拉开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突然从外面扔进来个方方的小木盒子。小盒子一落地,飞溅出半间屋子的粉末来,女孩子们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就见那小伙子又飞快的划了根火柴进来,直直的扔在了盒子附近。
一遇见火星那盒子就烧了起来。韩银豆坐在面对着木门的位子,眼见着事情的发生,突然烧起来的火焰就这么直接烧在了敏芝的脖子和半截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