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韩银豆

九月末里，太阳还没落山，四九城里暑气不减。

您若是站在圣约翰校门口呆上这么一会儿，便会觉得这女孩子们的生机比这暑天里的太阳还要有活力——蓝褂子，黑裙子的女孩子们，三三两两。

韩银豆，顶着个利落的学生头，跑过来的时候额头上还覆着一层细细的新汗。

“你们刚说什么呢？老远都看着你们聊的眉飞色舞的。”

“没什么呀，”其中一个圆脸女孩有意无意的应着声。她自己说完又，顿了顿，眼神里明显有些玩味的意思，“今天我们班上来了位新的国文老师，人可摩登了，听她们说你认识他？”

韩银豆年方十六又一，按道理和，刘家的小女儿刘敏芝，应当属于一届，在圣约翰再上一年便可以国中毕业了。但是韩银豆之前上的私塾的教程和圣约翰相差甚远，入了学基础比同班同学矮了一截，校长老师们不愿她学的费力，便让银豆，降了一级。

韩银豆和女孩子们边搭着话边往校门外走。韩家出了大事，韩银豆在家里总难免面对家里女眷们的垂头丧气。在家里已经好几日没露出过笑脸了，倒是润琦来他们学校教书这件事让银豆开心不少。

“他是我哥的朋友呢。我们家和他们安家也算是挺熟识的，他还邀过我和我哥一起听过戏呢。”

“这么讲，那你说还是你介绍安老师来圣约翰教书是真的喽？”

“我和你们说瞎话干什么？本来就是这样的。有次我看他穿着白衬衫，带着个金边的眼镜，那模样比我们学校里面的老师还要斯文气派呢。”银豆这几天消瘦了些，和那些自小长在北平城里的高门大户的女儿走在一起，也不觉有什么突兀了，甚至眉眼生的比那些女孩子们更加浓烈鲜明——和韩友葵相似的浓浓的睫毛，给偏圆的眼珠子，镶上了一圈黑边——眼睛亮而有神。

“等会儿你们都回家吗？”银豆眼神里的光微微的颤了一下显得有些黯淡。银豆不想这会子就回家里去，家里一大堆人，一大堆人无头苍蝇般都在聊着关于已经瘫痪的韩万生的事。

“咱们去颐和园划船吧，一会儿子太阳就落山了，园子那边一定特别凉快。去那边划船还有荷花可以看还有可多的大鲤鱼了。”

“不想去呢，”几个同行的女孩子都表示出了不愿意，“天气热，公园那边蚊子可多了。不然我们去安定门大街那边新开的那家日本馆子吧。”

这家开业不久的日本馆子，神神秘秘的，大白天开着张，门口的白色小拉门也是关着的。只挂着个“营业中”的小木牌子。

女学生们都贪新鲜，班上也有已经去馆子里吃过饭的人，回来直说那店里的刨冰新奇好吃。

韩银豆对北平的洋人开的馆子都不怎么感兴趣，甭管是东洋还是西洋，但是只不想回家想讨个去处，便也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