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已经够累的,下坡更难,要双手使劲拽着车把,用脚当刹车,踉踉跄跄往下滑着走。更倒霉的是正好顺风,在风的助力下还没有走过第一道弯就摔了四五跤,羊皮摔散了,膝盖也磕青了。
狗剩的棉袄棉裤还是他老爹留下来的遗物,这小子也倒霉,这两年个子猛长,棉裤露着脚脖子,棉袄刚刚能遮住腰带,摔在地上雪马上钻进了衣服里,那个才叫冰爽啊!
可刚下坡就摔这样,走到坡地自行车还不摔散架了?狗剩有些无助,但是还得走,中午的饭还没吃呢。饥寒交迫的日子狗剩过多了,倒也不觉得有多苦,但是自行车可是他的唯一资产,虽然破旧也不能摔坏了。狗剩傻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暗骂自己笨!干脆不推车了,把自行车放到,羊皮绑到后轮上,拽着绳子的一端拖着走。拖了一段,又心疼车子,去山上捡了几个树枝,把自行车放上去,嘿,这样好多了!
从紫金关下来,天已经变得昏暗。再往前走六七里路就到了镇上,但是到狗剩的村子还远着呢。狗剩的家在另一条山川,沿着公路绕回去要走三十多里路,走山路也要十多里。冰天雪地山路肯定走不了,只能沿着公路走,推着车子走到家恐怕天就要亮了。
把车子扶起来,羊皮绑好接着出发。走了一个来小时,经过两个村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也终于看到了镇上的灯光。刚松了口气,脚下一滑,车子就扔到了一边,一屁股墩在地上。只听“咔嚓”一声,冰冷的水瞬间钻进了棉裤里,刹那间一股寒气袭来,冻得他直打冷战。
原来这是一条结冰的水面,好在水不深,只是把棉裤湿透了。可还得走啊!狗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过了冰面,推着车子爬上一段缓坡,村子就在眼前。
路边是一个孤零零的小饭店,狗剩知道这家饭店,老板是个二十几岁的女人,主要做过往车辆的生意。不过,女老板也有个响亮的名字:汽车闸!听说前几年女老板经常搭车出去玩儿,由于年轻漂亮,站在路边摆摆手没有不停车的,“汽车闸”就是这么来的。
傻子都知道,司机不能白拉呀,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也不知道谁占了谁的便宜。后来她开了这家饭店,顺带着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也就见怪不怪了。据说最疯狂的一次,她连着接待了几个客户,导致转天起不了床,请大夫输了两天液才恢复过来。
过去狗剩是不敢来这儿吃饭的,倒不是因为女老板是“汽车闸”,而是兜里没多少钱,能省一分算一分。路过的时候也只是好奇,偶尔能看到这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人靠衣服马靠鞍,农村女人打扮的相对朴素,所以比较起来她算是非常亮眼的。虽然狗剩没有多少是非观,但是听一些老人嘲讽的口气,还有一些男人猥琐的表情,也知道她不是好女人。狗剩还时常惋惜,这么漂亮的女人咋就不走正路呢?
镇上还有一家公家的饭店,只是马上要过年,而且这么晚了肯定早已关门。然而,这一会儿的功夫狗剩的棉裤已经结了冰,双腿如掉进了冰窟里。所以,不论女老板是“汽车闸”还是“火车闸”,狗剩已经顾不了太多,必须去填饱肚子,把棉裤烤干,不然的话回不了家他的腿恐怕要废掉,最次也得大病一场。
狗剩从小没见过娘,听他老爹说,他娘怀过几胎都流产了,直到四十多才怀上他。欢天喜地的等到临产,没想到老娘难产去世了,所以他老爹就给他起名叫狗剩。狗剩的本意指狗吃剩的东西,农村人给小孩取这样低俗、烂贱的名字,是希望孩子好养活,能抗风霜,经得起摔打,经得起病痛,当然有出息更好。
或许名字起作用了,狗剩虽然由他粗心的老爹带着长大却从不生病,也奇了怪了。可他爹死的更蹊跷,村里修水池,几个人打死一条长虫,回去后他爹生病了,没等查出病因就一命呜呼。
村里的阴阳先生说那长虫成精了,惹了柳仙,遭到了报复。当时狗剩只有十来岁,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信以为真。现在却想,几个人一起打的长虫,为什么死的却是他老爹?可任凭他的那点见识,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论怎样,他是孤儿了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没人照顾自己,自己不能太大意,残废了谁照顾?小饭店的窗户透出的灯光能勾魂一般,狗剩实在不想再多走一步,就去敲开了饭店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