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滞了有十几秒,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难以置信的情绪使得我气息渐促:你说什么?钟小纯是孤儿?
语气里有些痛惜与怜悯,朱夏义言之凿凿:是的。我和小纯熟起来之后听她说过,她出生时难产,妈妈没熬过来。她生父养她到三岁另外娶人,对方不想带着她个拖油瓶,就给她找了个人家送去养,养着养着那家人生活不顺,就把钟小纯弃养了。她特别辗转回到老家才知道原来生父在她七岁那年生病去世了,继母把家里所有东西一卷而空,小纯最后被政府安排进了当地福利院,吃尽了苦头。所幸她比较聪明,也知道努力改变命运,最后考上了大学,才慢慢熬出来。她的命,很苦很苦。
从与朱夏义的交流里,我能肯定他是个特别实在没有心眼的人,他这番话里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我顿时像是被雷鸣阵阵轰中,耳膜里倏然止不住叠声嗡嗡。
卓悦说过,钟小纯以家人生病为借口骗卓扬的钱,宋艾又向我透露钟小纯发病后她家人第一时间到位签字带她转院,现如今钟小纯的大学挚友告知我,她从小是孤儿。
关于钟小纯的这些信息,由不同人向我提供,这当中犹如沟壑般的冲突,令我如有云障了。
看得出来朱夏义真把钟小纯当朋友看待,他大概因为我忽然静寂,他担心我因他这番话对钟小纯产生芥蒂,他连忙再补上:嫂子,小纯她过去命运多舛,也吃了很多苦,正因为这样她会更懂得惜福,也更渴望家庭温暖,她嫁进去你们家肯定会好好经营的。她在家庭背景这一点上没向你坦白,肯定也不是有心想隐瞒,她应该是不想提及过去伤口。你千万不要对她有不好看法。
强行镇压着内心万千波涛,我不动声色:我明白。小纯总体来说,是个不错的姑娘。她这么命运坎坷,还能做到那么乐观开朗,真的很不错了。要是你不说,我真的看不出来她是孤儿。
小纯算是比较幸运的,她遇到贵人帮她。
我对钟小纯的肯定,更进一步拉近了与朱夏义的距离,他更诚恳与我分享:小纯能上大学,是有好人资助她。
总觉得有些什么重大信息要呼之欲出,我迫不得已:哦?朱先生认识资助小纯的好心人?如有认识,可以提供一下资助者的信息吗?我觉得既然小纯没有别的家人,那资助她的人,把她培养得那么优秀的人,受得起我们的道谢和聘礼。
长长叹了一口气,朱夏义唏嘘道:太迟了。资助小纯的人已经去世了。他叫何西峰,比我和钟小纯都高出好几届。那时何西峰也还是在读研究,他开工作室挣了些钱,陆陆续续有资助好些贫穷学生,小纯就是其中一个。小纯也是因为何西峰的缘故,才考到这所学校来。小纯那时也特别想报答何西峰对她的关照,她加入与我同一个社团,更多是想为何西峰拉业务。几个月前我们一块吃饭,小纯喝多了,她还跟我说,何西峰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最好的人,听到他噩耗时她都有些活不下去了,我和我老婆特别拼命安慰她,她真的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嫂子等她进了家门,你一定要对她好点。
连连应承下来,我再问:你这几天,和小纯联络过吗?
朱夏义答得很快:没有。自从那顿饭之后,钟小纯说她要努力投入新工作新生活了,她比较忙。我这阵子丈母娘生病了,我和媳妇得轮流照顾,说实话也没太能顾得上联络小纯。
已被巨大信息量重击得心口麻痹,我竭力全力稳住,说:谢谢朱先生你与我分享小纯的经历。最近小纯和我小叔子有些分歧矛盾,大部分错在我小叔子,我会尽量协调,若他们的婚礼能如期,我一定再联络你送上请柬。我就先不打扰你忙了。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我仍受余震波动形容虚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睁睁看着时间不断往前走。
到凌晨一点左右,楼下终于响起稀稀落落的脚步声。
把郑玲安置妥当后,卓悦步履浮浮回到卧室,他站在床沿边,手揉开我的刘海唇凑到我额头上轻轻蹭了蹭: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