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起零星几根面条,莫宇寻隔空与我作了个请的示意,他带着叵测的笑容慢慢塞入嘴里,浓浓的汤汁飞溅着,贴着他那张过分酷似何西峰的脸欢畅往下流淌着,他抽来一张纸巾擦了擦,随即站起朝我们走过来。
我来不及与卓悦对视用眼神交换信息,顷刻间莫宇寻已经站在我们身旁。
每一个举手投足里都带着故意,莫宇寻拽开我身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他心不在焉拨弄了一下手腕上昂贵得令人吐血手表,自来熟的将我手里筷子抢去,他再把我那碗面也往他面前拨,再心不在焉剔起几根面条送入嘴里:一个人吃饭太乏味,还是不及与弟妹同桌共餐来得有意思。
一波操作猛如虎,莫宇寻再抬起下巴,他眼神先是从卓悦脸上掠过,再落到我脸上:想想我弟西峰生前,请弟妹吃过的牛肉面无数,西峰与弟妹之间有着特别绵长的五年交情,我作为他哥哥,现在代他吃弟妹一碗面,这不过分吧?
一碗面而已,难得莫先生欢喜,随意即可。
抢在我前面开口,卓悦停顿几秒,他手扶了扶我肩膀:秦时九,从刚刚开始我就感觉有点渴,你能不能到楼下帮我买杯柠檬茶,无糖的比较解渴。
卓悦想要支开我的意图不仅仅弥漫在这字里行间,就连他眉宇间的皱褶也无不佐证这一点,可我一想到莫宇寻曾经闯入家里酒窖并对卓悦行凶,我步履难免迟疑:不然我们一起下去买吧?面吃不吃无所谓,我不饿。
乖乖听话,去吧。
手撒了回去,卓悦正了正嗓:刚好我与莫先生,也有些事需要私底下交流。
不好再坚持,我拿了钱包站起来要走,莫宇寻眉峰浅浅弯耸出要搞天搞地的弧度,他唯恐天下不乱的口吻:唷,长见识了。我和弟妹不过是靠西峰搭建起来,有一定点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我都尚且会将弟妹当自己人,有什么话有什么事我都可以坦荡磊落与弟妹分享,但最稀奇的是卓先生与我弟妹已经喜结连理,本该是夫妻同心一家人,可以有什么说什么不用藏着掖着,万万没想到卓先生像防贼般防着我弟妹。难道,卓先生是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暗,又或者是对我弟妹做过某些见不得光的坏事,怕是在我们交流过程中被说漏了嘴,会令到卓先生以后不能再继续哄骗着我弟妹,好让她心甘情愿被你所用,榨干她最后一丝剩余价值,助力你攀高峰?
莫宇寻张嘴闭嘴的指桑骂槐刀剑影齐飞,却像是够不着似的无法撩动卓悦半分,他面色如常温和如初冲我说:秦时九,去吧。
我迈着踌躇走出几步,耳边隐约传来卓悦的声音:莫先生,你不是拐弯抹角的人,而我也是直截了当的人,你我之间的分歧也好拉锯也罢,我的诉求是,你可以随时找我清算,但别过分牵涉无辜,尤其不要将不该牵涉其中的人卷进来,否则我不会再体谅你痛失至亲的悲痛,不会一再退让
我还想再听多两句,方才那个帮着莫宇寻端东西过来的服务员忽然疾步过来敦促我走快两步,随后她关上了玻璃门。
店里所有声音倏然被封闭掉,我透过磨砂材质的玻璃往里面望,只见这时轮到莫宇寻说话,他的眉毛跟着嘴巴欢畅的动荡着,他越说眼里的嘲讽越浓,卓悦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暗。
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就像场来得急骤的大暴雨,它对我劈头盖脑直面攻击着,我走神得厉害,到了二楼错过奶茶店半截路程才反应过来,等我在各种焦灼中买好柠檬茶回来,莫宇寻已经不见了。
他让人端上的那一盘牛杂被打翻,那些被闷住得喷香的牛筋牛肚等等裹挟着到处滚流的汤汁,显得丑陋又狰狞,卓悦坐在一旁,他眉头紧拧造出来的褶子,仿佛能夹死一头大象。
我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卓悦肩膀:卓悦?你没事吧?
就像是元神暂被抽走般,卓悦在我这触碰里迟缓有几秒才回过神来,他的笑容由始至终挤弄得很勉强:没有。
这才招手喊来脸上带些惊乍的服务员,卓悦约有掏了七八张百元钞票放在干爽位置,他歉意满满:不好意思了。多出来的,就当是清洁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