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懿泽做梦了。
前半夜,她在梦中度过了非常美好的时光:
她和永琪一起来到了北方的草原,一起赛马、放羊,围绕着篝火烤羊肉,痛痛快快的喝酒,还有几个可爱的孩子,围绕在她的身旁。
作为一个梦神,懿泽有一种悲哀,就是在梦中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在做梦,只是有时不愿意醒来,自欺欺人而已。
可是,夜深人静之时,她睁开眼睛,她还是那么清楚的记得自己为何会来到人间。
后半夜,懿泽在梦中看到了自己的族人:
她看到勒得海的梦神族每天活得浑浑噩噩,不敢轻易外出,偶有出门,对别的神族稍有不恭,就被教训一顿,然后当茶余饭后的笑话一样耍玩;
她更在梦中看到了自己的生母丹阳,被囚禁在天牢,日日夜夜都在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煎熬。
再次睁开眼睛,懿泽问自己,难道她可以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去过开心的小日子吗?
她的仙身之躯,早已在轮回隧道毁灭,她现在只不过是元神占用了一个合法的凡胎人身,过完了这辈子,她是很有可能从此卷入六道轮回的。
下辈子的她,不会再有神力、不会再有记忆,也就不可能去救丹阳、去振兴梦神族了。
那么,丹阳岂不是囚禁天牢再无归期?梦神族的未来又会如何?
天亮了,懿泽清醒了。她深刻的意识到,她没的选择,她必须沿着原路,一直走下去,直到救出丹阳、唤醒族人。
永琪一早就去督促厨房,为懿泽做些补身体的食物。
他亲自捧着一碗燕窝,来到懿泽的房间,远远的看见懿泽已经坐起,只是脸色还是那么憔悴。
“多吃点东西,能恢复的快一些。”永琪拿起勺子,放在唇边吹了吹,又递到懿泽的嘴边。
懿泽没有张嘴。
永琪笑问:“怎么了?这不是药,是粥,里面有燕窝呢!”
懿泽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同意你娶西林觉罗氏。”
永琪愣了一下,吃惊的看着懿泽。
懿泽又说:“我愿意把嫡福晋的位置,让给她。”
永琪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懿泽答道:“我要你继续承担你的责任,一个作为皇子的责任。”
“为什么?”永琪充满疑惑,问:“昨晚不都说好了,一起远走高飞的吗?”
“我不能跟你走。”懿泽闭上眼睛,泪水悄无声息的流下。
永琪放下了碗,更加不解的望着懿泽,问:“我已经决定了放弃属于皇子的责任,包括尊荣,你在担心什么?还是在牵挂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懿泽很想告诉永琪,他能够放下作为皇子的责任,那是因为还可以有其他皇子来扛起这个责任,大清朝的江山仍然可以绵延下去。
可是,懿泽是丹阳唯一的孩子、是勒得海梦神族女君的唯一后人,她如果放弃责任,丹阳就真的永远被囚禁在天宫了,梦神族甚至会在不久的将来覆灭。
可是懿泽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
泄露天机的后果,往往很严重,而且无法预料,不能抵抗。
尤其是在懿泽从穆谡口中知道了,当年茱洛就是被夫君雍正等凡人知道了神族身份、抓住了弱点,被视为异类,最后才会惨死在人间,真身消散、元神毁灭,再也没有了一丁点踪迹。
懿泽不知道她的祖母、也就是丹阳的母亲茱洛,当年在人间都发生了什么,但她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天机泄露的越多,知道的人越多,危险一定越大。
懿泽来到人间,死守着自己的秘密,这种不能说真话的痛苦,真的很痛苦。
永琪又问:“你是怕你的父母会被牵连吗?我们可以带他们一起走。而且,皇阿玛还没有下赐婚的圣旨,只是让我考虑而已,我们现在离开,也未必会连累他们。”
懿泽看了永琪,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无法给永琪一个合理的解释。
永琪看着懿泽一言不发的态度,实在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他心里空落落的,转身走出了房间。
在书房坐了很久,永琪还是想不明白,绞尽脑汁的去想,让他觉得好累。
他突然想到,宜庆也许会能给他一个答案。
永琪去敲了宜庆的房门,宜庆看到永琪,真是受宠若惊,这还是永琪第一次主动来找她。
宜庆激动极了,一时又忘了称谓,问:“姐夫,你居然来找我?你竟然想得起来我?”
永琪的神色一如往常平静,说:“我来找你,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宜庆死死地盯着永琪,眼睛几乎一眨不眨。
永琪便问:“观保大人,是对懿泽有什么期许吗?比如,希望她能嫁入皇室,将来有所作为,光耀门楣之类的?”
“怎么可能?”宜庆眯着眼睛,笑道:“我阿玛自己都不想当官!上次被罢官的时候,你不知道他有多高兴,还以为终于可以回家种地了。结果可好,懿泽突然就变成了你的侧福晋,他的官做的更高了!想回家,门都没有!”
永琪有些惊讶,又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了,我阿玛总不能抗旨不遵吧?那样显得多不知好歹?”宜庆忽然不满的感叹:“要说起来,阿玛他真的很偏心,懿泽无论做了什么,他都不指责!就像这次,尽管他很不想做官,可是考虑到,懿泽如果没有靠山,福晋的位置肯定坐不稳,所以只能笑呵呵的做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