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这个不采纳也不生气的态度,让青水始料未及,他本以为要么是听进去他的话赦免丁明死罪,要么是一怒之下把他赶出去,甚至给他也断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他没想到,会是这两者之中。
既然太子已经发话,多说也是无益,青水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而在太子再要他提要求时,把原本就打算为义父求取保命符的主意说了出来。
太子并不意外,一口答应,还赐给了他一千两银子作奖赏。
从东宫出来,宋琢还在门口等着,一见到他便兴高采烈地扑上去问:“怎么样,皇兄同意了吗?”
青水不愿意叫她失望,却也只能摇了摇头。
宋琢的脸色登时垮了下来,却还是强打起精神,笑道:“我早就料到会这样,没关系,你肯帮忙我已经很开心了。你别放在心上,我会继续想办法的!”
青水感受不到被安慰的快乐,反而觉得很自责,毕竟公主今日的困惑全因自己的私心,若是那一晚直接放丁明走了,或许今日谁也不用面临砍头的局面。而在这种情绪之外,占据青水意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不是来源于他帮不上忙的自责,而来源于自己作为一个平民,在权力面前的脆弱和不堪一击,以至于心中所愿能不能实现,完全由别人操控。这种对比不仅存在于他和太子之间,便是他和公主,也是如此。
同样是想救丁明,他只是想想,连在太子面前进言也需要鼓足勇气,来把握住难得的机会。而公主想了就直接做,这条路不通,还有其他许多办法可以想
这,就是摆在他们之间的鸿沟。
青水第一次正面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差异,那是真正的天壤之别。面对这一份无力感,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咬咬牙,轻声说出一句:“抱歉!”
宋琢很不好意思,笑道:“你这人,我都说没事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救出这个人的,宋珠不理我,哼,我也不理他。我去求母后,大不了去求父皇,父皇一定会顺着我的,放心吧!”
青水半点也不怀疑这句话,以献帝对公主的宠爱,区区一个小贼的性命,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点点头,这才道:“公主,我……马上要回天水城了!”
宋琢皱起眉头,愣了一愣,笑道:“是了,你是跟桓王哥哥来的,现在父皇寿宴结束了,是该回去了。那你要一路小心,还有桓王哥哥和王妃嫂嫂也是。”
青水点头,露出牙齿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朝她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宋琢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竟看出了几分惆怅的意味,很是不解。
几路王爷都在准备返回封地的事,与来时的兴致冲冲不同,这一回去,又得年底再见,王爷们的母妃盼了好几个月才盼到了这一次相聚,自然十分不舍,想尽办法把他们留在宫中多住几日,以享天伦之乐。
在这种依依不舍的氛围里,没有娘的桓王就愈加显得像个孤家寡人,这偌大的京城,没有一个舍不得他的,他也就没有半分留恋,收拾妥当后便带着一行人返回了天水城。
这次出行,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可重新回到生活了近两年的地方,青水仍感觉恍如隔世。进城之后,他第一时间要去牢中看望义父,不想衙役告诉他,阎教头已经出狱了。
青水没想到太子殿下的效率如此之快,好不震惊,连忙回到阎府。
阎木昔确实已经出狱了,这一个月的牢狱生活,让原本身体硬朗、精神矍铄的他快速地苍老了下来,背也弯了,脸色也黑了,原本花白的头发已是雪花一般,再无半缕青丝痕迹。
青水进门时,教头正坐在院中的大树下乘凉,眼睛微微眯着,皱纹堆积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原来的精明。
青水几乎不敢认他,走到近旁,才见他缓缓抬起了眼皮,道:“回来了!”
青水点点头,跪在地上,喊了一声:“义父。”
阎木昔“嗯”了一声,眼睛又眯了回去,淡然道:“这一路累了吧,有什么话晚上再说,先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