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这时不说话了,皱着眉低着头沉思半晌,才软下来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青水笑道:“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毕竟嫂子也没什么大事,我想,我舅舅也不愿意和你们营马帮闹上公堂。他只是想要个公道,你如果肯上门认个错,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红鸾一听“道歉”两个字,立即就怒了,登时大喊:“想让我去给白羽刀道歉,想都别想!”
青水还要解释,红鸾却已是烦躁之极,大吵大叫着把他推了出去。青水无奈,只能在门口劝了半日,可屋里始终没有半点回应。
孟青鹰听见动静上楼,很是感激又十分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的好意营马帮已经收到了,劝他不要再白费工夫——对这个妹妹,他一向是没辙,如今早已习惯了。
连自家哥哥都如此态度,青水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今天这一趟白走了。可是第二天一早,白福就慌慌张张来报:营马帮帮主孟兆卿带女儿登门求见,还有鸿运镖局总镖头汤承彪作陪。
孟帮主呈上的拜帖字句谦恭,几乎将营马帮的赫赫威风踩进了泥地里。如此诚意,白慕华自然不能不见,命白福开门请客,自己则少有的托大未出,坐在正厅等候。
一行进来四个人,除了孟兆卿、孟红鸾和汤承彪以外,还有孟帮主的第三个儿子孟青鹰走在最后,手里拿着一个红木盒子。
孟帮主态度十分诚恳,见了白慕华便是作揖告罪,诚惶诚恐地代女儿道歉赔礼。红鸾脸上十分不情愿,可见父亲这般全是为了自己,又羞得满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名鼎鼎的营马帮帮主这般拉低身价,白慕华怎好再端架子,只是自己心里的坎好过,却必须得给亲家一个交代,于是板着脸道:“孟帮主不必如此,昨日之祸,也不是孟帮主导致的,何来赔礼请罪一说?”
孟兆卿忙道:“都是在下教女无妨,才惹下如此大祸,还望白掌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过……”
“孟帮主此言差矣!白某半生与人为善,一向信奉的都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若令媛只是在我白家耍耍脾气,砸碎一两个花瓶,白某绝不会往心里去,也乐得和营马帮卖个人情。可如今令媛所做的,可是绑架害人、断人姻缘之事,白某就算不为白家讨个公道,也要为刚过门的儿媳讨个说法!”
孟兆卿带着诚意来,不想白家如此不给面子,叫父子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红鸾当场又想闹脾气,被父亲按住了。
汤承彪笑道:“这事往大了说是绑架,可往小了说,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图新鲜闹着玩罢了!好在也没出什么事,孟帮主已经登门道歉,还特意带了些安神补身的好药,要问候白少夫人。孟帮主一片诚意,白掌门就看在我汤承彪的面子上,大家交个朋友,这事就算了吧!”
话到此处,白慕华才知道那位孟三少爷手中的红木盒子里装的,竟然是药。
江湖规矩,门派相斗若有所伤,伤人的一方送上伤药,对方必须要收,代表双方握手言和。若伤人者不送伤药,或送了被拒收,便代表双方就此交恶成仇。
白慕华一时有些为难。
论理,这次的事绝算不上帮派之争或者武人相斗,木兰也并未受伤,自然无所谓送药求和。只是,木兰嫁进白家,也就是白家的人。白家和营马帮又都是江湖帮派,江湖规矩必要遵守,木兰虽未受伤,可孟兆卿到底送了药来,他们要是不收可就不是要说法,而是要与营马帮宣战了!
白慕华绝不愿意如此,于是只好忍下心头怒气,点了点头。
白福见状,忙上前去接下盒子。
这时却听一人道:“白叔,站住!”
话音未落,白羽刀已从后堂走了出来,双目炯炯地瞧着厅上的每一个人。
不知为何,白慕华竟被儿子瞧得心里有些发虚。
羽刀在堂上站定,眼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冷道:“孟帮主还是把这药拿回去吧,我们不需要!”
“羽刀,不许胡说!”白慕华忙道。
羽刀却理也不理他,冷道:“昨天的事,已经不是赔礼道歉就能解决的了,如果孟姑娘绑的是我,别说没伤着什么,就算拿刀扎了我一身血窟窿,我也绝不会计较,更不会与你营马帮为难。可孟姑娘下手的,是我毫无武功的妻子,这我绝对不能忍。孟帮主请回吧,此事,自有衙门还我白家公道!”
孟兆卿好不诧异,惊道:“怎么?你们真要把这事闹上衙门吗?”
羽刀冷笑道:“闹上衙门,丢的也不是我白家的人!”
这话可就是分明的挑衅了,孟兆卿立即变了脸色,连一旁作陪的汤承彪都面色恐慌了起来。
毕竟孟红鸾是个女子,若此事真闹上衙门,叛不判刑、如何判刑先不谈,她姑娘家的名声可就毁了,往后还如何嫁人?
汤承彪心里着急了,此事本来与他无关,可他既然瞧着与孟帮主的交情,拿定了白慕华沉稳怕事的性子,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叫他双方握手言和,今日若达不成这个目标,岂不是两边人都得罪了?
他自然不愿意看见这种后果,又要出言相劝,这时,孟红鸾却再也忍不住,喊叫起来:“姓白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我就想讨个公道!”
“我不明白!”红鸾突然道。
“不明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然敢绑架,自然要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
“所以你想讨回公道,就是因为我犯法了?是吗?”
“你要是害了别人,我管不着,可你害的是我的妻子,那我就一定要讨个说法!”
“妻子?”红鸾念着这两个字,突然流出眼泪来,大喊,“你要是不娶她,我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蠢事来!”
一句话,叫羽刀愣在了原地。
纵是原先种种,他没有悟出这个野丫头的心意,如今听她说得这般明白,两行清泪开闸般泄下,眼里饱含着无处可诉的委屈,以及自幼娇惯的倔强,就那么昂着头,挺着胸,上阵杀敌一般气势汹汹地看着他,他哪还有半点不明白。
不知为何,满腔的狂愤和杀意,在这一刻顿时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