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虽如期举行了,可是事情却远未结束。
当天中午的婚宴结束后,客人们都十分默契地知道,今日的氛围并不适合过于热情地祝贺新喜,闹洞房更是别提,于是一个接一个十分知趣又不露尴尬地道了告辞。
按礼节,娘家人是应该留下来吃完晚饭的,可顾保笙却似乎还在气头上,午宴喝了女婿和亲家各敬的一杯酒,便再未举杯,宴席结束后便甩手告辞,顾家人自然也就跟着离开了。
筹备了好几个月的婚礼,只经过了几个时辰的热闹,就只剩下满院狼藉的杯盘和白家人极度喜庆后的落寞与伤感。
残羹的料理自有下人,白慕华、赵红眉和青水、羽蝶及两个在家的内门弟子坐在客厅,商量的是这起离奇的绑架案的善后之事。
两个弟子及羽蝶主张上公堂状告孟红鸾,一定要对她的恶劣行径追究到底,否则怎么向嫂子和顾家的人交代,又叫白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三个人说得慷慨激昂,彼此附和补充,白慕华看地上,赵红眉看丈夫,青水看房梁,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羽蝶急道:“爹,你不会又想息事宁人吧?以前您这样也就算了,可是这次绝对不行!这次又不是哥哥做错了事,得罪了别人,这次咱们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那个孟红鸾太可恶了,简直是踩咱们白家的脸,这要是都能忍,咱们白家的脸往哪儿搁?咱们要报仇,报仇!”
五弟子沈冰、六弟子刘苗易都红着脸粗着脖子附和。
赵红眉瞧着丈夫脸色深沉,可想是生了气,忙冲女儿道:“看把你能的,一个女孩子家,天天报仇报仇,成什么样子。这事你爹自有主张,你,还有你们,都不许多嘴!”
羽蝶急道:“以前的事,我知道都是哥哥先惹的祸,所以人家欺负咱们也就欺负了,爹爹说要忍让,我都明白。但是这次的事绝对不能再忍了,这次幸亏嫂子没事,要是那个姓孟的真起了歹心,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咱们连哭都没地哭去!这……”
羽蝶越说越急,越说越气,白慕华却突然出声,将她打断。
“行了,别说了!”
“爹!”
“你放心!这次的事,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不为我们白家,也要给顾家一个交代!”
青水听了这话,看着房梁的眼神才收回来。
其实说心里话,他并没有真的拿大小姐脾气的孟红鸾当朋友,也不认为身份背景如此悬殊的二人,真的能成为交心之友。只是他向来不愿意辜负人家的好意,红鸾既亲口说了,和他是不打不相识,又出手大方送大宛驹以示对这段友情的重视,青水就不得不在这个节骨眼上,还站在朋友的立场为她两肋插刀。
他不能舔着脸替红鸾求舅舅的原谅,于是只好抱着息事两全的心态,再一次来了营马帮的分驿。
夜色上了天,分驿中十分安静,只有本应该交了差的几十匹马还在后院嘶鸣。
青水敲响大门,开门的马师正好是上午和他交手的那位,看见他先是一愣,继而眼神又愤怒又奇怪。还未说话,三少爷孟青鹰上前询问,看见青水也十分诧异,却没多问什么,将他放了进来。
二人闲谈几句,青水才知道孟青鹰此行和他们是一起出来的,派去献北府送马。出了上午的事后,马师哪还有心思做生意,连忙派人一面去东边请三少爷,一面回帮中请帮主和其他两位少爷。献北府近一些,所以孟青鹰先到了。
红鸾已被关在了房中,一整日都没吃饭。
对于青水的到来,红鸾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她已像失了魂一般,也不知是因为知道自己做了错事,闯了大祸,还是因为白羽刀终究成了亲,娶了他本应该娶的女子。
青水在房中坐下,好半天没说话。
还是红鸾先问他:“你来干什么?”
青水顿了顿,道:“我来看看你!”
“我很好,不需要你看!”
“很好的话,为什么一整天不吃饭!”
“我不饿,为什么要吃饭?再说了,吃不吃饭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干嘛对我也这么大火!”青水苦笑,却不生气。
“你和那个姓白的是一伙的,你们都嘲笑我,欺负我!”
青水笑了笑,正色道:“我和谁都不是一伙的,白羽刀是我哥哥,你是我朋友!”
听了这句话,红鸾躁怒的神色顿时平息了许多,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青水试探道:“怎么样,后悔了吗?”
红鸾刚有些松懈,这会儿又梗着脖子嚷:“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那是白羽刀欠我的,他欺负我,现在我还给他,两清了!”
青水苦笑摇头,如今这丫头的心思,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连他这般情根不化的人都猜到了,却只有她自己还不甚明白。
他叹了口气道:“不管谁欠谁的,谁得罪了谁,营马帮是做江湖生意的,自然要守江湖规矩。就算孟帮主疼你,这一回毕竟是你有错在先,他要么眼睁睁看着你挨官司,要么自己豁出脸到白家赔礼道歉,你觉得他会选哪条路?”
“挨官司就挨官司,我营马帮还会怕一个金刀门?真是笑话!”
“不是营马帮挨官司,是你挨官司!”
“我不怕,他有本事就去官府告我,我绝对不耍赖!”
“你敢作敢当,是条好汉,可你爹那么疼你,你就忍心让他眼睁睁看着你去坐牢,然后气自己没管教好你,后半辈子都在自责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