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景王哥哥每次进京,都是住天澜院,怎么这次不……”
“我听别人说,天澜院虽然位置好,但是地方小,以前景王每次进京都是两三个人,这里完全住得下。但是去年景王成了亲,今年有了孩子,这次进京带的人多了很多,天澜院住不下,所以换了别的院子住!”
“那这个院子住的是谁?”
“桓王殿下!”
少女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念了一句“桓王哥哥”,就不说话了。青水刚才听她喊“景王哥哥”,就好奇她的身份,猜想会不会是个公主。可是想来公主住在皇宫,岂会深更半夜出现在驿馆里,况且再看她穿着朴素、打扮简单,怎么看也不像个公主的架势,更加否定了这个想法。
可是现在听她管桓王也叫“哥哥”,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等他想明白,少女突然大叫一声:“坏了坏了!”
话音未落,少女便提着裙子,往院门口跑去,跑了两步又回过头,很是认真地问:“你,叫什么?”
不知为何,青水竟红了脸:“我……我……”
还未说完,少女便等不及,甩甩手跑了,一溜烟消失在了院门口。青水望着大敞着的院门,失神了好一会儿。
这个意外的插曲,将青水想家的心情瞬间冲散了许多,回房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离圣上寿诞还有半个月,分封各地的王爷尚未全部入京,也就还不到被圣上统一召见的时候。然而圣上没有旨意,后妃却早已经盼星星盼月亮,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儿子召入宫中、共叙天伦。
于是乎,夜里还热热闹闹的天和驿馆,一到白天便十分反常地冷清了下来,各路王爷纷纷拖家带口进了皇宫,拜见自己的母妃去了。在这派热闹的场景下,桓王的不动如山便显得有些突兀——没人召见他,也没人想得起他,因为他的母亲刘淑妃,多年前就已经离世了。
对于这种奇怪的孤独,宋瑜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十分自然地在驿馆喝茶、赏花、看书、练功,看不出半点异样。青水没心思去体察他平静外表下,内心有多少孤寂、隐忍和不甘,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一连三天,宋瑜都没有得到任何召见。
他没有召见,进不了宫,青水想要见到太子自然就没有了半点指望。义父现在还在晋原府府衙大牢里关着,他不能不急,可是不管再怎么急,他也不能对俞大哥施加压力,因为这件事连他也毫无办法。
想通了这一点,青水只能另寻出路,虽然他想要亲自面见太子说明情由,可是他也知道,圣上五十寿诞,举国欢庆、八方来朝,身为献朝的储君,太子殿下肯定忙得脚不沾地。这种情况下,随着寿诞日期越近,想要和他说上话的机会就越小。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第二条路。
他出了驿馆,拿着义父给的地址,打听着来到了万新街一座不算阔绰但十分规整的府宅门前,大门上的匾额写着“列府”两个字。
青水有些紧张,叩响了大门。
开门的是个穿着朴实的大娘,五十多岁,一看便只是府里的下人。大娘将他迅速打量,问他找谁,青水如实道:“在下是前任禁军教头阎木昔的义子,受义父所托,求见列锋列统领!”
大娘一听这来头,不敢耽搁,连忙进去禀告。不多时,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人出来,穿着体面,告诉青水列锋在宫里当差,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要他留下地址或者说明来意,到时候再转告老爷。
青水自然不能把阎木昔入狱的事情随意宣之于口,想了想,只能把有求于列锋之事遮掩过去,只说受义父之托探望他一家老小,并无要事。那妇人听罢,表示会将此事如实转告,详细记下了他的名字和住址,听到天和驿馆四个字,越发觉得此人的确有些来头。
青水并未因妇人的重视而感到得意,心中愈发焦急。
他到京城已经整整四天了,太子没见上不说,现在连列锋也找不到,再这么耽搁下去,只怕相救义父之事就要彻底黄了。
他很着急,可是又一点办法都没有,看着车水马龙、热热闹闹的京城街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觉得十分的悲凉和无助。
带着这种情绪,他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浪荡了一上午,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才醒过神来,找了一家酒楼准备吃饭。这时,街头突然马蹄煊赫,轰隆不绝的响声从长街的北面传来。
青水很是好奇,探出头去看,就见一列飞奔的马匹得得踏来,踩得路上灰尘滚滚,几乎看不见人。马上坐着宽腰肥胯的粗野汉子,清一色浓密的络腮胡子,穿着兽皮麻衣,挎着半丈长的弯刀,看起来好似野人一般。
队伍最前头,一人扛着一面黑色大旗,棕色的笔触绘出烈马的形象,看得青水又是好奇又是不解。
身边的人早已议论开了,一人问:“这些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见过?”
一人答道:“这你都没见过?朔羌族的人啊!”
“朔羌族?北境的那个朔羌族?”
“还有哪个朔羌族?看你年纪轻,没见过朔羌族的人也正常。想当年,朔羌族和咱们大献朝可经常打仗,朔羌族人天生骁勇善战,上了马背一个个就变成了杀人的魔头,咱们军队根本抵挡不了,死在北境的将士根本数不胜数。后来,当今圣上登基,第二年就率领三十万大军亲征北境。有圣上亲自坐镇前方,我军士气大振,军队出了函垚关以后便一路凯歌高奏,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把朔羌族打得落花流水,签了停战协议!”
一人接过话道:“后来,朔羌族贼心不死,又闹了几回,无不被圣上亲自率军杀了个片甲不留。两年以后,朔羌族彻底俯首称臣,族人再也没在我献朝的土地上出现过!”
那人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为什么现在,朔羌族的人又出现了,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京城了呢?”
一人答道:“这还不明白,既然俯首称臣,就要有俯首称臣的样子,圣上五十寿诞,他们一个臣属国难道不要来贺寿献礼吗!”
众人一听,都恍然大悟。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却笑了起来,缓缓摇头道:“贺寿献礼是假,别有所图才是真!”
那人问:“老先生,你这话怎么说?”
老者神情严肃起来,道:“你看到刚才马队最前面那个年轻人了吗?他叫托木烈,是朔羌族原首领托木雷的小儿子。托木雷有四个儿子,个个能征善战,在草原上称霸一方。托木雷死后,四个人为了争夺首领的位置大动刀戈,打了一年多。最后竟然是年纪最小、实力最弱的托木烈脱颖而出,把三个哥哥都杀了,夺得了首领位置。这种心狠手辣的人物,你们觉得,他会心甘情愿对我献朝继续俯首称臣吗?”
众人听了这一席话,都不言语了,望着马队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