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丢过来的一个纸团打断了她的游离，打开就看到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的字迹。这是顾涛澜传过来的，比奚洲的狗爬字好看了不知多少。纸上写着，“有一千个读者，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必介怀。”

林汀快速的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之后，团起来。趁着顾子君不注意向后一丢。

完蛋！

丢歪了。

纸团卡在奚洲修长的后颈和衬衫领口之间，此时他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有察觉到隔壁的动静。

顾涛澜见状便悄悄的伸出右手，小心翼翼的捏起纸团一角，迅速收回了手，不带一丝犹豫，也没吵醒奚洲。

他在桌子底下打开纸团，看见了林汀写给他的话，“我知道，是你教我的，我记得的。”

顾涛澜将纸团摊平，细致的折叠好，收进衣兜。他是第一个教林汀看《哈姆雷特》的人，也是第一个把自己对男主人公懦弱多虑的人物形象传递给她的人。她的身上终究还是带了自己的身影，只可惜自己已经成为了当年最不愿启齿的那类人。

顾涛澜沉着脸，把纸条从衣兜中拿出，夹进了笔记本中的一页，再也不曾打开，就像他不愿回忆曾经的过往一样，不想再次面对那肮脏的一切。

他低头看着课本，心思全然不在书上。他不敢动，怕自己稍稍侧脸回头就会看见奚洲的睡颜，他会忍不住想……

少年人无法掩饰内心的烦躁，即便可以躲避开别人的目光，却依然无法避开自己生身母亲的眼神。

“顾涛澜，你认为王后乔特鲁德的人物形象是怎样的？”

顾子君发现了底下的小举动，女孩的一举一动都引起她心底的不满，自己的儿子不该和这样的女孩有任何的牵绊。

顾涛澜深吸一口气，长身直立，张了张嘴，像是决定了什么，终究还是选择开口回答。

“我认为王后乔特鲁德看似无可奈何委身于人，但事实上她屈从于自己内心的情欲，放纵自己，为虎作伥。我承认她仍是个慈爱的母亲，会担心儿子的安全。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她已经没办法回头直视自己死去的丈夫和曾经的过往。”

如此直白、如此不屑，是顾涛澜从未展示的一面。他是在揭示人物真正的形象，还是暗讽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实，在场的人无从得知，也不会有人去深思，毕竟这只是一堂乏味无趣的语文课。

但是讲台上的顾子君早已铁青了脸，如同被人扯下了最后的遮羞布一样。她颤抖的举手示意儿子坐下，然后恍若无事的继续上课。

眼底的慌乱揭示了她内心的震惊和惶恐，他是不是知道了，涛澜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不敢细想，深怕自己忍不住就冲下去逼问自己的儿子，可是那样一切就真的完了。

顾涛澜坐下后，并没有低头看着课本发呆，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讲台上的女人。

她熟练的在黑板上书写着重点知识，是一个教书育人的老教师，也是自己的母亲，但是依旧令人无法原谅。

奚洲揉了揉眼睛，悠悠的从课桌上醒来。撑着脑袋，侧身盯着顾涛澜的侧脸细细观察。顾涛澜感受到他的视线，侧目，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块。

没有任何遮挡，眼底都翻涌着看不清的波澜，是嫉妒还是仇恨？无法分清了，或许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