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这么一群,悉悉索索着冲向尚未埋上土的垃圾堆,伸手往里面扒拉着,宛如夜间觅食的老鼠,看得人头皮发麻。
刘大龙原本半起的身子又矮了下去,伸手拦住旁人做了个后退的手势。
众人互看一眼慢慢从土坡上退了下去。
有不解的人见离得远了,便低声问道:“那是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一群逃难过来的人呗,老弱病残做不了活计,又没有一口吃的只能过来捡垃圾。”知道的人有些艰难地开口解释着。
“那应该白天过来呀,这会儿还能有什么东西捡。”
“这上海的地儿都是有说道的,每一块都有一个地头蛇,他们白天要是过来,还不被人打死。”
众人沉默不语,他们也是有心无力,整个时局都是这样。难民越来越多,自己的肚皮都填不饱,谁有那个精力管的了别人的死活。
大头踢着脚底下的石头,扭头看了一眼刘探长,“探长,咱们要不要过去问问,他们如果每天晚上都过来,兴许能发现点什么不一样。”
刘探长点点头,从口袋里把钱包拿出来钱都掏给大头,“先跟着他们找到聚居点,等天亮了买点吃的送过去,盘问起来也好点。”
大头把钱接过去揣进兜里,“哎,您就带着弟兄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能应付的来。”
同事一个一个都把口袋里的钱拿出来塞给他,彼此拍拍肩膀走了。
“探长,您回家吗?”
“回警局。”
“那您能不能替我值个夜班啊,我媳妇儿最近要生了,一直跟我闹脾气。”同事摸着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回去早点休息,明儿一早记得给我带早点。”他给了对方一脚从口袋里拿出烟点了一根,烟雾缭绕里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夜色既是穷苦人的保护罩也是龌龊人的遮羞布。
丽都夜总会自诩清雅高贵,自然不会将男女那点事儿摆到台面上来,可有些专门做些皮肉生意的则荤素不忌了。
离着丽都大约两个街区的一条胡同,又叫温柔里,左右两侧对开的门内就给这荤素不忌提供了席面。
胡同不宽房间自然也不大,门口垂着红的粉的灯,小小巧巧一盏光亮只够照亮底下的方寸之地,在这亮光底下就坐着或站着一个女人。
一头大波浪穿着花团锦簇的旗袍,开叉到大腿也就那么直愣愣地靠着门轴半曲着一条腿,春光乍泄。可她们不在意,或者说放眼望去大家都这样,何必矫情地将自己弄得与众不同。
暧昧的灯光多少模糊了女人脸上的疲倦和瑕疵,一个个看上去都有那么点楚楚可怜,夜色下不足百米的胡同里,遍地温柔。
有钱有闲又有心的男人们,熟客直奔老相好,生客走进来后一双眼则挑挑拣拣,最后挑个合心意的帽檐一压就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