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听说会死得很惨(四)(2 / 2)

裴天又道:“所以如果我是次子,我会选择回苗家的。”

舅舅一拍大腿:“我见你第一面就直到你是我们苗家的孩子,不会有错的。”

听他这么说,家主也激动道:“好,好!”

“过几天我就发放邀请函,大布宴席,告诉各大世家告诉所有人我们苗家的孩子找到了!”

“还有晏小友,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了。”

晏折只是笑道:“举手之劳,并且这也是我期望看到的。”

也许是桌上氛围太好了,有人甚至偷偷摸了眼泪,却被大姐一声震呵:“哭什么,笑都给我笑,今天应该高兴的。”

人群开始动筷,但都一个尽地把菜往裴天的碗里送,桌上唯一一盘秋香肥蟹有大半在了他的碗中。

二姐却在此时发了声:“哎我刚才就觉得有哪里奇怪,苗小满你是不是还没有说过话。”

苗满就是那个不满十岁的小侄女,她看着满桌子的菜快要馋哭了,听见自己被点名,她刷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断断续续道:“我……我要说什么吗?”

二姐:“是的。”

但苗满向来性格内向,她扭捏道:“但我不知道说什么啊。”

二姐鼓励道:“就说一说你特别想对裴天叔叔说什么吧!”

听到对方的鼓励,苗满眼睛一闭,奶声奶气直接说出了口:“叔叔,我想吃你碗里的螃蟹……特别想!”

人群一愣,二姐最先反应过来咒骂了一句“你这丫头片子”,随后众人都笑出了声,大家把剩余的螃蟹都给了小侄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众人举杯,清朗的声音从杯子中碰撞了出来:“欢迎裴天回家!”

在热闹中,裴天再也忍不住了,他眼中闪着破碎的光。

……

很快到了夜晚,夜空星河辽阔。

远山连城一片,只剩下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

而晏折和裴天二人坐在亭子中,自己居然有了家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人无从反应,裴天到现在还是懵懵的。

而晏折只是在一旁笑:“你还记得当初你和我说自己没有过去吗?”

裴天点了点,是的,他从来都没有过去。

记忆中只有村庄中不断被人驱逐,自己漂泊在村里的各个街道,饿一顿饱一顿,这段记忆并不愉快,但是记忆就在这里戛然而止,自己是怎么出现在村庄的,自己父母是谁,以前发生了什么,裴天什么都不知道。

晏折:“但是我的小祭品怎么可以没有过去呢,他可以不接受自己的过去,可以对他的过去失望或者欣喜,但不能让他遗忘,剥夺他选择如何看待过去自己的权力。”

晏折的声音在他的耳侧低喃,像是世间最温柔的话语

“你还记得你在训听室时我一直忙吗,当时我忙着帮我的小祭品找回他的过去……还好,让我找到了。”

“我找苗泽蘅带有一定的目的性,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裴天:“我——”他现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以前还怀疑过对方。

晏折却亲了亲他的眼角,勾着唇道:“明天放心去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不用怕,我也会在。”

裴天琥珀色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他轻声道:“嗯。”

他还想说什么,但对方笑着看自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月光透过树木间的叶片洒了下来,像是倒映在地上的漫天星尘,风一来,这破碎的星星便越来越多,突然好像有话已经尽在不言中了,裴天又轻轻道了声:“嗯。”

……

过了两周,宴会如期而至,苗家热闹极了,他家算是数一数二的修真世家,找了多年的小公子终于回来了,无数其它世家也远道而来进行贺喜。

“宛城张家送蓬莱翠竹一件,贺苗家喜回次子。”

“朝歌秦家送灵石珊瑚一套,贺苗家喜回次子。”

“葵丘刘家——”

门外的客人络绎不绝,裴天算这件事的半个主人公,他身穿苗家为其准备的月白深衣,墨色长发被精心用木簪别在了脑后,皮肤白皙,眼眸中是清澈的琥珀色。

裴天本想和晏折分享自己的心情,想趁着对方午睡时悄悄伏在对方耳边说声“谢谢”和“我喜欢你”,但他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对方的身影。

和以前不同,他知道如果晏折答应了自己什么事,那么他一定做到,自己只要相信他就好。

正裴天在沉思之际,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鞭炮声,宴会快要开始了。

苗家的一个小丫鬟把裴天请到了大厅的坐席上,旁边有一群老者在不断叙旧,宴会歌舞生平,请来了不少吹拉弹唱的戏子,而裴天只是默默听着,他找不到晏折,终归是有失落的。

“苗家这次回来的就是那个走丢的孩子吗?”

“是的,这孩子以前在外漂泊也是命苦啊,苗家找了他那么多年,还好最后找到了。”

“听说是有人把他送了回来。”

身后琵琶声声错杂弹,“春江花月夜”的曲子从指尖泻出。

裴天的爷爷摸着胡子,笑得乐呵呵的:“天儿是一个小友送回来的,这一路上孩子承蒙了对方的不少照料,如果没有那个小友,我也许永远都见不到天儿了,现在老朽已经把对方当作了半个苗家之人了。”

“原来真是别人找到的。”

听见苗老毫不吝啬的赞美,那人接着恭维道:“想必那人也是一个青年才俊,一表人才,不知苗老能否带我们见见。”

苗老笑得开朗:“会带你们见一见的。”

宴会中曲子正好到高潮处,人声被琵琶声盖住了,指尖快速波动着弦,琴弦震动出现了无数叠影。

宴会已经举行了小一阵子了,裴天坐在原位到处找寻晏折,但对方还是没有出现,大约是琴声铮铿,他心中莫名有慌乱。

耳边还有其它世家的弟子私下里小声讨论着。

“苗老说的那个小友叫什么名字,是哪位世家的弟子吗?”

有人回复道:“对方无师无派,名字也很好记,叫晏折。”

……晏折?

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熟悉,正喝酒的那人像想起来了什么,顿时清醒了大半,他磕磕绊绊地说:“怎么会叫晏折呢,哪个晏哪个折,南边那个尊主不是也叫这个吗?!”

“嘘,那么大声干嘛。”

世家中也有不少酒囊饭袋的废物,他提起扇子打了一下刚才说话之人,打趣道:“南边那个……哦,你是说魔修吗,他们尊主叫什么不是一直是个谜吗,说叫什么的都没有,其中一个还和我哥重名。”

“再说了,对方把苗家的次子带回来那天我也在,晏折那长相绝对是个正人君子,身上一点魔气都没有,更何况我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苗家难道会不知道吗?”

“苗家可是有北陆最好的守卫,”

有人醉醺醺地挠了挠头:“是的也是……但万一苗家和魔修是一伙的呢?”

听对方这么一说,那人刚想反驳,却听门口传来了一阵远远呼声。

“姑臧卢家送天山雪莲一棵,贺苗家喜回次子。”

卢家居然也到了,那这北陆五大家都到齐了,五家来的都还是家族里响当当的人物,此时宴会正酣,琵琶声古琴古筝声混在了一起,倒生出了几分“银瓶乍破水浆迸”的雄浑气势。

那人却突然酒醒了大半,他从热闹中剥离了出来,要是魔修在这时闯入——

就在这时,不断涌入宴会的人越来越多,裴天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晏折。

裴天高兴地朝他远远招手,但晏折却没有看他,对方一洗之前形象,眸子冷漠而冰冷,仿佛寒冬刚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封住所有的生机。

而裴天看到晏折后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他的心更加慌乱了起来,裴天说不上来为什么,感觉仿佛隐匿在黑暗中的某东西准备破土而出。

此时恰逢一曲毕,琵琶声停,空中的微尘在阳光下静静翻滚,四周倒突生出异样的寂静来。

紧接着,是一声划破天际的撕心裂肺喊声,声音慌张,愤懑,甚至是……痛苦。

刀剑刺入胸腔,拔出了一地猩红,发出警告的主人来不及呜咽便再也没有了声响。

人群慌乱四处逃散,宴会乱作了一团,那群酒囊饭袋的世家弟子而躲在散乱的桌下下瑟瑟发抖,因为刚才那人分明喊的是——

“魔、魔修打过来了!”

无数团黑气凭空冒了出来,桌子四分五裂,他们抓住一个人便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到处都是刀剑相接的声音,四处逃窜的声音,陶器破碎的声音……哦对了,还有哭声。

而在混乱中,晏折逆着人群朝着裴天一步步走来,步伐不急不缓……勾着一个淡薄的浅笑。

看见魔修猖獗,有人大喊。

“苗家人在哪!”

“苗家的守卫在哪!”

却被其它人打断了。

“苗家……?”

“呵,你现在居然还期盼着苗家。”

“现在混乱成这个样子,不就是苗家里有人和魔修勾结,才导致的结果吗?”

裴天听后倒退了一步,但晏折却已走到了他的面前,将手覆上了他的脸,轻笑道:“小祭品,你做得很好。”

裴天艰难地问:“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吗?”

晏折道:“是。”

裴天又问:“那为什么要在四合院陪我那么久,让我学会剑法?”

晏折只道:“魔域之人部署需要时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

“第一次见面。”

“……”

听到对方的回答裴天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只觉口中苦涩,自己到底还要再问什么,还要在期待什么?

世界逐渐寂静无声,颜色黑白,仿佛被抽掉了色彩和声音。

紧接着一道白光,苗泽蘅一剑将晏折和裴天劈开,对方冷冷道:“离裴天远一点。”

但裴天心中的那根线早就断了。

见苗泽蘅想把裴天抢走,晏折指尖却亮起了一团白火:“哦,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霎那间剑光和火光同时闪耀,晏折和苗泽蘅打了起来。

裴天愣在原地,他想动却一步也走不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周魔气不断肆虐,北陆五大家派来的人相继倒在了黑影中,苗家的守卫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大家都刀剑相向,将苗家打了魔修的那一边。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裴天半跪在了地上。

各种声音搅在了一团,没有人回答他。

突然有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暗金色衣摆闯入了他的视线,裴天抬头,才发现居然是沈越台。

沈越台冷冷一哼:“祭品就是祭品,只是尊主的一枚棋子。”

裴天深吸了一口气:“什么意思?”

沈越台慢悠悠道:“苗家是北陆的比较大的世家之一,长者苗泽蘅的修为更是无出其右,魔域废了好大的功夫都没有想出如何将北陆拿下,就是因为苗家历有北陆守卫之称。”

“但一次偶然的机会,尊主听闻他们的次子在十多年前走失了,苗家找了这么多年至今没有下落,说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行,一定要找到他。”

“他们家主至今对次子都很愧疚,而魔域要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将对方的爱子之心转化为魔域的手段。”

“现在,将次子送回来的是魔域之主,并且看上去还有不少苗家之人勾结魔修,只要在宴会上将其它四家的人都杀死,只要四家对苗家产生戒备,那么北陆就是一盘散沙。”

“无论苗家愿不愿意与魔域勾结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会不会认为我们已经勾结。”

沈越台在狂笑:“现在看来,目的达到了……而这一切都多亏了你啊,裴天——”

“尊主以前对你那么好,只因为你有用啊。”

“以前是我不懂事,不知道尊主在想什么,对你不好请你多多体谅,毕竟你算是我们魔域的人。”

“是我们魔域的功臣。”

“……”

原来如此。

裴天僵硬在原地,他的世界一会寂静无声,一会又喧嚣非凡,晏折和沈越台的声音不停混在一起。

——“小祭品,你要有用。”

——“尊主以前对你那么好,只因为你有用啊。”

裴天以前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干不好,所以想要努力变得有用,这样说不定晏折会更喜欢自己……但没想到最后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找苗泽蘅带有一定的目的性,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有时候真话和假话是无法区分的,苗家的守卫倒地了无数,魔修杀的,其它四大世家杀的,鲜血混流了一地。

裴天呆滞地看着一切,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已经流不出泪了。

而另一边,晏折和苗泽蘅在不断打斗。

虽说苗泽蘅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但晏折以前过得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每一点修为都是从实践中得来的,刀光剑影,现在苗泽蘅头上已经铺了一层薄汗,但晏折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晏折手中的白火越来越大,他微笑道:“该结束了。”

一只火化作的箭矢划破空气正朝苗泽蘅眉心而去,但对方已经精疲力竭,他不断阻挡着其它攻击,已经来不及躲开那只箭矢了。

“铮!”

是箭尖划破衣衫刺入肌肤的声音,温热的血同时溅在了晏折和苗泽蘅的脸上,是鲜红的颜色。

裴天冲到了他俩的中间,替苗泽蘅挡了这一箭。

冲过来的那一刻,苗泽蘅惊慌,晏折怒吼,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裴天甚至看到了自己的血珠漫天飞舞。

紧接着,裴天就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飞快向下跌落,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

晏折接住了他,但箭矢已经射中裴天的了心脏,裴天张了张嘴口中全是血。

疼,

好疼。

但好像不重要了。

原来人在死前真的会回忆往事,裴天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了可以牵挂的东西,苗家,苗泽蘅,城镇,糖葫芦……至于晏折

裴天好像要说什么,但他看了晏折一眼,最后扭过头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死亡有时是绝望死寂,有时是痛苦嘶吼,但没有关系了,裴天慢慢闭上了眼。

如果有下一次,愿我们不再相见。

……

很快胜负就分了出来,苗家被魔修占领了。

此时晏折手中全是一个人的血,如今大功已成,身后跪着无数魔域之人,他却低头看着怀中之人,但那人再无了声息。

永和九年五月七日,苗家突起一场白色大火,把亭榭楼台烧得一点都不剩,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但诡异的是几乎无人在这场火中受伤。

同一天,裴天在找回过去的同时,却又亲手葬送了未来。

此时到处都是火,跳跃的白光点亮了周围的一切,灼烧的热浪铺面而来。

但周遭的一切都无法感染到晏折,四周鲜血流了一地,他却认真看着对方沉睡的容颜,突然回忆起了往事。

他想:“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魔域地穴烛光熹微,映得对方容颜朦胧,却真真正正是惊鸿一瞥。”

“看着那双纯净的琥珀色眸子,当时我就在想,这是哪跑来的小猫,居然不小心被困在了这里。”

后来我骗他,欺他,扯了漫天的谎话却用最温柔的形式说出了口,才发现一开始困住他的人就是我自己……为了我的丰功伟绩,为了魔域。

最后我成功了,几乎没废一兵一卒,简直大获全胜

折断的刀刃插在地上,反着清冷的光,丝毫没有任何温度,借着刀光晏折才发现自己哭了。

泪流满面。

但他死了,

……是我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作者家出了一点事,所以没有更新,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补字数,刚刚终于补完这两天的啦,不过用手机抽空打的,所以可能有错别字

真的对不起等的小天使,作者会在这章发红包道歉。[鞠躬jpg]

还有就是。

蠢作者要向太阳发射信号,这不是最终修罗场,这不是最终修罗场,这不是最终修罗场!

下一章正式进入最终环节,晏折对裴天干了什么,裴天会慢慢加倍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