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站在门口了好一会。
裴天啊,你说如果我现在推门进去晏折会有什么反应?”
系统想要阻止,但裴天却在内心哼起了歌,紧接着,他推门而入。
等裴天已经进去了,系统才惊觉裴天并没有ooc。
门“咯吱”一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屋内也很安静,桌上的烛火摇曳,晏折正在一旁慢慢擦拭着剑,裴天偷偷环顾四周,却再也没有发现第二个人。
见到有人进来,晏折慢条斯理地抬眼看他,对方深邃的眼中又只倒映着裴天的身影:“有事么?”
平静得就像一切都是裴天的幻听。
意外的裴天也很平静,他只是有麻木地想:“明明前一秒还在说自己的坏话,但现在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以前见自己前也是这样吗?
即使裴天没有说话,但晏折看到裴天后还是勾起了唇,眼中带上了笑意:“裴天。”
但裴天的心更凉了。
……他为什么可以对着自己笑出来?
裴天心想:“是了,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更何况自己只是一个祭品。”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猫抓住老鼠前的尽情地戏弄。”
裴天深吸了一口气,对晏折道:“我都听到了。”
这一句话一出,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裴天原本以为自己揭开这一切的时候晏折会生气,会恼羞成怒,会捏住自己的脖子剥夺走自己的全部氧气,然后叫嚣着让自己去死。
但晏折云淡风轻,他还在温和地笑着:“你听到了什么?”
裴天又道:“沈越台。”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自己没有死在献祭那天但大概会死在现在,但他等了好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晏折就这样坐在原地,甚至连擦拭剑身的手都没有停下来:“哦,你听错了,我没有提到过这个名字。”
晏折竖起了指尖,指尖冒出了白色的火苗,虽然火光很小,但带着能危及人灵魂的压迫感。
看着跳跃的火光,裴天喃喃:“是我听错了吗?”
“是你听错了。”
尽管如此,裴天还是捕捉到了晏折眼中的慌张,但慌张的情绪只有一瞬,就像一颗跌落的星石,很快就消失了。
但为什么是慌张呢?
被自己揭露后应该是激慨,是愤怒。
不应该是慌张啊。
裴天想不通,他总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毕竟对方是魔域之主,是魔修中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慌呢。
见裴天很久没有反应,晏折又问:“裴天”
裴天沉默了一会,他又眨了眨眼但还是愣愣的,眼睛也像一片雾霾遮住了漂亮的琥珀色宝石,他好像对别人的话不敏感了,需要反应一段时间。
裴天:“没事。”
晏折却把他拉了过来,温和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最近你都迷迷糊糊的,即使听错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既然你过来了,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我们明天要去哪吗”
看着对方嘴边扬起的温柔弧度,裴天一愣,随后他挣扎着摇头。
而晏折缓缓吐出了四个字:“大陆北边。”
这四个字如同平地起惊雷,裴天少有的清醒了几分,他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干,是灵修和魔修要打架了吗?
晏折却摇了摇头:“我已经和训听室的夫子说过了,你以后不去他那上课了,我带你去大陆北边,那里有可以给你任课的老师。”
裴天抬起了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挣扎着忽明忽暗,门外听到一切好像真的是自己的幻觉。
“……是为了我?”
晏折眼中全是笑意,就像盛开美丽而又危险的罂栗花,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口中温柔低喃:“当然了,小祭品。”
“都是为了你。”
大陆的北边不像南边这样荒凉,烟火气息很重。
晏折带着裴天来到一座城镇中,当天大约是他们的什么节日,炊烟从瓦房间缓缓升起,街上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到处都是新奇的小玩意。
“卖糖葫芦哩!”
“糖人,亮晶晶的糖人,不甜不要钱!”
四处走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裴天想去看看这东西,但又生怕自己再走丢了,他紧紧捏住晏折的衣角一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从人群中穿过,又过了一座桥,人群的影子越来越少,喧嚣的人声变成了鸟群叽叽喳喳的声音。
街角有一家酒铺,红色破旧的旗帜挂在一根同样破破烂烂的竹竿上,等转过了街角,裴天他们便到了。
眼前是一个四合院落,丹楹刻桷,房檐微翘。
大门是用紫檀雕刻而成,推开时带着厚重的感觉,晏折带着裴天走了进去:“以后我们就暂时住在这里,我请了新的先生来教你修炼。”
中心的院落很大,庭院中种着不少奇珍异草,风吹来时会有淡淡的花香,但裴天的目光全被庭落中的那个人吸引住了。
只见对方一身白衫,背带一把未出鞘的配剑,剑眉星眸,唇微抿,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清气质。
大约世间的凡尘都不能沾染他,只有风能够近他的身,微微吹动了他的衣摆。
但那人看到裴天时却愣住了神,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淡漠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欣喜,过了一会眼中的情绪才又逐渐退去,又恢复了冷清时的模样。
但裴天只看了对方一眼,便又躲在了晏折的身后。
见此情景,晏折勾起了笑:“苗泽蘅,弟子我给你带来了,所以你要教吗?”
听见晏折的声音,苗泽蘅抬头看对方。
几个月前晏折来到这个城镇,那时是苗泽蘅和他第一次相遇。
晏折坐的马车架子是千金难买的黄乌木,马是身上毛色毫无一点杂质的千里驹,潜藏在山道上的劫匪见马车时咽了咽口水,又见晏折细胳膊细腿的便动了坏心思。
劫匪大都是三大五粗之人,他们提着刀刀剑剑横在了马车的面前。
劫匪头儿舔着刀尖,他将马夫从马车前提着衣领便提了下来,露出了嗜血的笑:“我们只劫财,不杀人。”
“识相的就赶紧滚。”
等同行的人屁滚尿流地跑得差不多了,劫匪发现坐在马车里的人却一动不动,他们吐了口唾沫咒骂道“不知好歹”,正要上前动手。
苗泽蘅恰巧路过,他淡淡道:“截人身物不是生财之道。”
“哪来的小子,少废话否则我们连你一起打!”
苗泽蘅摇了摇头,便出了手。
但等他把所有劫匪都收拾了一遍,他才发现马车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苗泽蘅将劫匪绑在了一起,对里面的人喊道:“阁下不用怕,我已经将这人绑起来了,等会就会有人来处理后续。”
没想到就在这时,马车上的帘子终于被人缓缓掀起,晏折不笑时自带三分威慑,他眼眸狭长,眼尾微翘,眼眸流转间带着三分漫不经心和一分淡漠,但苗泽蘅亲眼看着对方的嘴角一点点扬起。
晏折:“有‘激浊扬清’之称苗泽蘅帮忙,我怎么会怕呢。”
对方远远地看着自己,轻轻晃动手中的扇子,苗泽蘅只觉这笑容不对劲,但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他甚至有一种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对方知道自己一定会在这里出现,劫匪会在这,把所有都安排好的错觉。
但后来,因为有一机缘巧合,二人逐渐成了好友,当时苗泽蘅一直忙着做一件事,但晏折却告诉他不用急,缘分到了事情自然就会做完了。
再后来,晏折有一天找上了他,说他想让自己教一个人。
苗泽蘅一口拒绝了:“我并无教人传道的能力。”
但晏折道:“你别急,我还没说要你教谁呢,等我把他带到了你再说自己要不要教他。”
“如果我不教呢?”
“那我就会来求你教他。”
“哦,那人很重要吗……但我还是不会教的,要不要我给你推荐其它人?”
听到对方的疑问,晏折眼神变得深邃,但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反而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扬起了嘴角,露出了熟悉的温和笑容:“你会教的。”
……
苗泽蘅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晏折笑容背后的含义,无论是在劫匪面前,还是问自己是否要教人修炼,这笑容背后都是自信,是笃定,笃定自己一定会干一事。
但苗泽蘅看了一眼裴天,肯定道:“我教。”
和苗泽蘅猜想的一样,晏折对他的回答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早就预想到了一样,他只是转头对裴天道:“这是教你功法新的先生,苗泽蘅。”
裴天点了点头。
随后晏折认真对他道:“以前是我考虑不周,我们当初居住的地方不适合修炼,所以我特意换到了这里。”
“我观察了许久,苗泽蘅也是单木灵根,修为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你跟着他学会学到很多东西的。”
裴天原本沉寂冰封的心不断被对方的话语瓦解,晏折身为一个魔修深入灵修的地盘——
……难道真的是为了自己吗,在这里万一暴露了怎么办?
没想到晏折好像知道裴天在想什么,他只是牵着裴天的手,温热从掌心传来。
晏折道:“不用担心我。”
他笑:“只要你满意就好。“
“哦对了“,晏折回头,”刚才一路上你一直都在看小贩,我便把你看过的所有东西都买了下来,可能有漏的大概有糖葫芦,蜜饯,糖人这,已经让人放在你房间了。“
裴天只觉那颗不争气的心轻轻跳动了一下。
裴天挣扎了半天,最后低头道:“我应该怎么回报你。“
无论你是欺骗也好,是为了利用我也罢,但我还是想回报你……因为你是第一个这样对我的人。
晏折扬起了唇,裴天本以为对方会说“不用回报”这样的话,没想到他用力挠了挠裴天的脑袋,把裴天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努力修炼,让自己变得有用就好。”
……有用就好。
意外的,听到这句话裴天反而松了一口气:“好。”
众人在四合院休息了一晚,裴天的修炼课程便开始了。
即使苗泽蘅教裴天,他却不肯让裴天叫自己老师,反而让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
苗泽蘅十分严厉:“无论你以后打算干什么,一最基本的东西都要保证到位。”
他让裴天每天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上午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等一星期后往上加时间,直到上限五个时辰。
裴天没有抱怨,他默默地听着,一步一步完成苗泽蘅教给他的所有任务。
过了一段时间等上限到了,对方又让裴天从一排兵器中挑选一个自己顺手的。
鞭、剑、锤、□□等等种类齐全,让人眼花缭乱,裴天想了想,最后选了剑。
但即使裴天换了新武器,苗泽蘅一刻都没有让他喘息,在他选好自己的武器之后,苗泽蘅眼中看不出情绪,只是又让裴天每天挥剑500下,同扎马步一样,直到上限一万。
裴天也咬牙坚持了下来,如果他累了,苗泽蘅也不会安慰他,只是淡淡开口道:“枯燥,重复,日复一日是每个剑修的必备技能,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即便对方话是如此,但裴天还是很感谢对方,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能感受到对方教得很认真,即使苗泽蘅不承认,但对方却是真正把自己当作弟子来看待。
裴天挥着剑流汗道:“谢谢。”
苗泽蘅听后先是一愣,随后扭头就走了。
但裴天却并不介意,他在心中默念:“九千八百一十二,九千八百一十三——”
今天是他该挥剑一万次的第一天,而最近晏折哪也没有去,他就一直呆在四合院中陪着裴天练剑。
看裴天快不行了,晏折反而躲在树荫下悠闲地扇着扇子,开了口:“如果你今天挥剑到一万,我就给你买糖葫芦吃——”
他慢慢竖起了一根手指:“买一杆。”
裴天:“!”
自从来到城镇后他便喜欢上了吃糖葫芦,即使裴天自己以前就吃过,但酸酸甜甜的口感是无人能拒绝的。
很快。
“九千九百九十九,一万。”
裴天做完了今天的所有任务,他只觉自己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身体朝四周摇晃,苗泽蘅向来刀子嘴豆腐心,看到后下意识地想去扶他,但却被晏折抢先了一步。
晏折只是留了一个背影给苗泽蘅,半阖着眼,皮笑肉不笑道:“有劳了,但这事我来做就好。”
“……”
苗泽蘅默默放下了手。
又过了几月,裴天已经能使出一基本的剑法了,他本来在魔域就学了一基础的知识,只是一直没有实战。
剑气在他指尖缠绕,四周起了风,树叶纷纷从枝头楼下,裴天剑起剑落,风停,在这短短的几秒内,他将所有的落叶都劈成了两半。
苗泽蘅只远远地看着,也觉欣慰非常。
等裴天一舞剑毕,他和晏折对视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走上前去。
苗泽蘅斟酌着开口:“裴天,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裴天头一次看到对方这样扭捏,他道:“你说。”
苗泽蘅:“明天我想带你回一趟苗家。”
裴天一头雾水,现在他下意识回头看晏折,却听晏折道:“明天我也会去,是苗家家主的邀请。”
裴天知道苗家是大陆上数一数二的修真世家,算是当今北陆的五大家之一,甚至有时能排到前二,自己只是从一个小村庄出来的人,根本不可能认识什么家主,为什么对方会邀请他?
晏折只道:“出了你就知道了。”半点没有透露消息。
出于对晏折的信任,裴天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
第二天很快就到来了,苗泽蘅最近一直都暂住在四合院里,今天要回自己的家,好像就要发生什么,对方比裴天还要激动,原本眼中看不出半点情绪的剑主苗泽蘅如今嘴角居然微扬,裴天自己仿佛也被对方情绪感染了。
苗家门口建得气派,但没想到走进去后却像一首隽永小调,楼台,畔池,流水,亭榭,是江南才有的风光。
一进门,裴天他们便被不少人迎了进来,按理来说像苗家这样的大家迎接来客都是由管家来做这事,但裴天却直接看到了苗泽蘅的舅舅,姐姐等一大家子,甚至刚满十岁的小侄女也站在了门口,也许是怕生,见到裴天他们后她叫了一声“叔叔”,便又躲在了众人的后面。
舅舅他们带着裴天绕着裴天走了一遍苗家,将每个角落都介绍了一遍,十分热心,而苗泽蘅和晏折都静静跟在众人的后面,没有说一句话。
等到了饭点,苗家家主亲自出现了,大家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苗家吃饭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所以显得十分融洽。
看着一桌子的菜,小侄女眨着她那双大眼睛,咽了咽口水,按照平时她早就动筷了,但她知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自己必须得忍一忍。
看人来齐了,家主清了清嗓子便开了口,第一句居然叫了裴天的名字,让他小小地吓了一跳。
“裴天。”
裴天觉得苗家很奇怪,对自己很奇怪,到处都是违和的感觉,但意外的,自己却并不排斥对方这样的热情。
家主:“裴天,我现在要和你说一件事,但这件事最后的选择权落在你的手上,这是我和晏折共同商量过的决定。”
裴天回头,晏折带着浅笑,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居然和晏折还会扯上关系,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家主说得十分直白:“裴天,你其实是我们苗家的次子,只不过小时候因为意外走丢了,现在晏小友帮我们找回了你,我们希望你能重回苗家,但到底回不回,一切都由你来决定。”
所有东西都太突然了,裴天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道:“……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你们的次子,万一是弄错了。”
“不会弄错的。”还未等家主开口,带裴天进门的舅舅反而最先说了话,“你小的时候眼角有一颗泪痣,这点我记得清清楚楚。”
裴天摇了摇头,没想到舅舅旁边的二姐却站了起来:“你是不是想说有泪痣的人太多了,也不一定会是你。”
裴天一愣,随后他点头。
二姐接着说道:“次子除了眼角的泪痣,肩膀处还有一个五瓣花图案的胎记,如果你有,是不是能证明就是你了呢?”
裴天手轻轻按住领口,那个胎记准备说在脖子和肩膀的交界处,一般衣衫刚好能挡住,当初晏折在他脖颈处弄了一个类似的图案,大约是对方看到了自己的胎记觉得好玩,所以才这样弄了一个。
众人见他的反应,心中明了大半。
旁边大姐也起来道:“大姐我说话直,刚才你一进门我就在想,即使你不是次子,你这个朋友我苗家也交定了。”
……
大约是苗家的人都热情好客,大家叽叽喳喳地说着,饭桌上的人按一定顺序站了起来说了很多话,弄得裴天眨了眨眼,感觉有什么东西想从眼睛里出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有人叹:“你受苦了,回来就好。”
最后终于轮到了苗泽蘅,对方沉默寡言了很久,从进门之后便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现在才终于说了一句:“即使你不回苗家,我也会继续教你剑法的。”
裴天听大家说了这么多,他低着头,长而卷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大部分的情绪,裴天的声音很小,但屋内很安静,大家都认真地倾听着他的回答。
裴天:“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们的次子,但我并不排斥你们相处的氛围——”这种家的氛围
而晏折坐在一旁,只是默默笑着,鼓励裴天接着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