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接过碗，装作不在意，随口问道：“你做的？”

李氏拘谨地点了点头。

朱氏知道李氏的底细，也不以为意，端着碗，对王满魁笑道：“好歹是儿子媳妇的心意，多少尝尝。”

王满魁点点头。朱氏便把碗放到他面前，揭开了上面的盘子。

三条熬得脱了骨看不出是什么的鱼，几块豆腐，还有，看不出是什么的绿叶菜，连点酱色都没有。

什么好东西，也巴巴地送来！朱氏心里鄙视，脸上却笑道：“老大忙着建房，有口吃的还想着端过来，还是尝尝吧。”

王满魁病了几天，胃口越来越坏。为了给王满魁开胃，王兴家还特地跑到县城买了肉和酱油，由朱氏给做了碗酱烧肉。

酱油贵，比自家做的酱容易上色，酱烧肉的颜色看着深红油亮，还算中看。只是朱氏烧肉，习惯性地只烧八成熟，一股腻腻的油腥味，王满魁见了，着实没胃口。

与酱烧肉并排摆着的鱼汤，汤色雪白，菜叶碧绿，豆腐点缀其间，光看着就能感受到那股软嫩。没犹豫地，王满魁将筷子伸向了黄骨鱼汤，然后就完全停不下来。

瞧见蔫了几天的老头子突然食欲大振，朱氏心中奇怪，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随后便怔住了：老大家的，什么时候有了这手艺？

王兴和一贯嘴甜会哄人，很受爹娘的宠，自气病他爹后，这些天在家里，他夹着尾巴很是做了几天人。现在见他爹眨眼吃下一碗饭，再憋不住，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当即大叫道：“好吃！”

“这什么菜这么好吃，大嫂？”

李氏听王兴和叫自己大嫂，颇为意外。她正纠结如何告诉人这是猪草呢，就听她古灵精怪的女儿说道：“三叔，你别管这什么菜，好吃就成了呗。”

王兴和点头，“那大嫂回头可得教教郭氏，这么好吃的菜。”

秋藜笑眯眯地又说道：“这黄，就是指这黄骨鱼，这金，就是这菜了，加上这豆腐，就是白玉。”

“这菜有名字的，叫黄金白玉。”

黄金白玉——黄金百余！这口彩不是一般的好。

秋藜这么一说，大家都反应过来，这金，哎，不就是那猪草金花菜吗？正要责骂怎么能给老爷子吃猪草呢，听到菜名，有停住了。

连王满魁都笑开了：“黄金白玉，好，好！”

“家里的，你给孩子们分点这菜，也让他们尝尝这黄金百余！”

眼见秋藜几句话就哄得老爷子开怀，朱氏在分菜之余，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为她所忽视的继孙女：糯米团子般白净的面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弯弯的眉毛，小小的鼻头微微上翘，加上不笑也上翘的嘴角，无一处不透着欢喜的味道，使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喜欢。

再看她盘在头顶上的发辫，油光水滑，一丝不乱；身上的夏布衣裤，虽是半旧，还打了补丁，却洗得透白；脚上一双木屐，露在木屐外的脚指甲是庄户人罕见的光洁圆润——这孩子，收拾得不是一般的干净！

朱氏心里惊叹，看一眼李氏，见她衣襟湿透，头发也被汗打湿，黏在额头上，与往常在家一般邋遢，心里嘀咕：这可真是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