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氏并不知道朱氏的心思,听着屋外的动静,李氏放下手里一直在打的草鞋,探头先看了看窗外的日头,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
家里一共养了五头猪,一头猪一天要吃十大几斤猪草,五头猪差不多就要小一百斤。百来斤猪草割回来还不算完,后续还要清洗、切碎、煮熟、喂养和打扫。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若不是上年年底家里杀年猪,秋藜看着屠户来家拖肉时稚声问她:娘,二婶三婶织布卖钱,奶奶都给她们私房,你每天喂猪,猪肉卖了钱,我奶怎么不给你私房?
李氏是再也想不到自己为家里喂猪也是应该有收益的,且这收益还胜过了织布。
即便是还没有胆子敢跟朱氏要钱,但也不妨碍李氏心里的胆气壮了:原来织布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活计,起码她一个人就能顶了她们三个人的出息。更何况若没有她洗麻,那麻布也是织不成的。
确认自己不是这家里的无用之人后,李氏再干活,就不如先前那般下死力了——她比小朱氏和郭氏差的,只是没有儿子,而不是活计。而养儿子需要好身体,她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生儿子。
拿起自制的竹筒,李氏从箱子底的纸包里捏了一撮红糖放进去,悄没生息地摸进了厨房。
厨房没人。李氏从灶上的躺罐里舀了温水灌进竹筒,灌到八分满,李氏又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从盐罐里捏了一点盐放进竹筒里,摇匀了才斜挎在身上出了门。
天热,出汗多,早上一趟猪食喂下来,李氏胸前后背的衣服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此时若不能及时更换衣服,等到晚上洗完麻回来,这衣服上就析出了一层白色的盐粉来。
秋藜为此还曾心疼地大哭了一场,学着朱氏农忙时端糖水给来帮忙的女婿一样,用盐当糖加到水里给她喝。
李氏不忍拒绝孩子的好意,加了盐的水也不是很咸,便就这么喝着。结果没想到,喝了一段时间的盐水,她以前每到下午就累得腿发软打颤的情况少了。李氏是知道吃盐长力气的,但没听说过喝盐水还能治腿软打颤的。但自那以后,她每天出门都会给自己装一竹筒盐水,有机会也给当家的装一筒。
即便是后来当家的心疼她,用卖玩具积攒下来的钱买了红糖给她们娘俩补身,这水里放盐的习惯她也一直没改。
若秋藜知道了,肯定得给她娘竖大拇指!
她原先是想给她娘弄个低配版的运动饮料——盐糖水,只是王家的白糖都被她奶朱氏给锁在了上房,她无奈才只好给她娘喝淡盐水,谁能料到她娘会神来一笔,在淡盐水里加红糖呢?
真是不能小看任何人,指不定啥时候就能带来惊喜。
只是这王家,也太抠门了,连个白糖都上锁。秋藜叹口气,挎上小篮子,跟着灌水回来的李氏出了门。
王家泡的麻就在大江边上,沿着河岸简单挖了几级台阶,泡麻的大网兜拴在岸上。李氏挽着裤脚准备下水,却没想到一转头看见了蹲在草丛里的王兴平。
这是王家父子下地做活的时间。
所以李氏看到王兴平的第一反应,就是心里咯噔一跳:完了,家里人知道他们偷藏钱了!
秋藜看到她爹也是吃了一惊,只是她没有她娘的心虚,直接问道:“爹,你咋来了?”
闻言,王兴平抬起头,秋藜就看到她爹眼里的泪水。
啊?这下秋藜也愣住了。毕竟两世为人,秋藜都还没在现实里见过大男人在她面前哭。虽然她爹王兴平因为营养不良,长了个五短身材,目测身高不足一米七,按前世的话说就是二等残废,当不得大男人的称呼,但好歹也是三十而立的男人,成年人的眼泪,让回过神来的秋藜看了,也忍不住有些心酸。
“爹,到底咋了?”秋藜问她爹。
“爹,呃,你爷说要分家。”王兴平再一次痛苦地低下了头。
王兴平为人老实憨厚,但他并不呆傻。原先他想着自己是长子,以后要继承家里大部分的产业,所以万事都应该多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