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一口冰凉甜美的奶油雪糕,秋藜只觉得一股清甜窜进喉咙,美得忍不住发出一声笑,然后眼一睁,又看到了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房间。
房梁上的缺口处透进的光正打在她脸上,灼热得发烫,贴身穿着的破旧里衣早已被汗沤湿了,床边缺腿的长凳上摆着把破旧的蒲扇,是秋藜娘李氏离开前放的。
秋藜懒懒地翻了个身,伸出来的手臂细短,手掌也小小的,五根手指也短短的,手背上的皮肤却细滑鲜嫩,是特属于小孩子的。
“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一道尖利的嗓音穿过了喧闹,直刺进秋藜的耳朵里,“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躲着偷懒,仔细着老娘不敢打断你们的腿是吧?”
这呼喝的,是秋藜的继祖母朱氏。
朱氏生养上厉害,为人也勤快泼辣,家里地里的活都来得,颇得王满魁的敬重,因此管着家里的钱柜和米柜,也管着一家子的吃穿和女人们的劳作,就很是看不惯子孙们的懒惰。
眼瞅着日头都要升到树梢了,早晨的凉气都要散尽了,猪圈里的猪饿得直哼哼,而管着家里打猪草的大儿媳妇李氏还没一点动静,朱氏忍不住就着急上火,心里着恼:这李氏是越来越懒了。
要是往日,朱氏早就到老大房门口拍门了,只是这几日家里有大事要发生,她便忍了生气,只在后院门口吆喝。
“娘,我在呢。”秋藜的三婶子郭氏听到声音,捏着棉条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从西厢房走了出来,“现春桃和春红会纺线了,这棉条捻起来快,我和二嫂得闲就帮着轧点棉花。这会子二嫂应该在厨房忙活着吧,二嫂?你在吗?”
郭氏的声音不如朱氏尖利,但胜在洪亮,一声就唤出了厨房的小朱氏,擦着手走出来,笑道:“娘放心,中午饭一会儿就得了,厨房收拾出来我就去轧棉花。让春桃给您端点汤尝尝?”一边回头喊厨房里烧火的女儿王春桃,片刻后,八岁的王春桃就端着个冒热气的小碗过来,递给她奶。
秋藜侧耳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心里啧了一声。她三婶这声叫的真好,让她奶的恼恨全泼向了她娘。
秋藜莫名来到的这个社会,是完全男耕女织的农业社会,纺织是农户收入的重要来源,家里人的衣裳也都是自家纺织缝制。像王家就现有水田二十六亩,旱地三十五亩,算是村里的大户了。这二十六亩水田不用说,全部种的是水稻,用以上交各种粮税,三十五亩旱地则种了十亩地的红薯,十亩地的玉米作为口粮,剩下的则种了十亩地的棉花,五亩地的麻。
一亩棉花平均能收六十斤籽棉,然后可以加工成三十斤皮棉。按市面上一斤皮棉六十文算,这三十斤皮棉能卖一千八百文,值银一两八,几乎可以抵得上一亩水田的收益了。而将皮棉织成布匹——三十斤棉能织三匹布,一匹布市价一两银,三匹就是三两银,对比水田的收益,一亩棉花就多了近一两二的银子,十亩就是十二两银。
而一亩麻的产量更高,平均能收两百五十斤麻皮,从麻皮加工到麻绳,再从麻绳织成麻布,便有六十斤,按一斤麻布六十文算,这便是三两六的银子,五亩麻地收益就近十六两银,十亩棉五亩麻的出息都能再买五亩上等水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