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红色的双眸深邃而倨傲,细长的睫毛垂下,像是不想被人看出此刻酝酿着的情绪,无惨望着自己那因许久没见过太阳而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易怒阴鸷的神态平静下来时,仍有一种不怒噤声的自威。
“依照你的说法,这对你和我都有好处。”无惨轻笑一声,语气悠悠的:“好啊,祈愿神,我赐予你治好我的权利。”
他搭上伊咏伸出的手,伊咏的手竟比他的还要冰凉,莫名让人想到雪中绽放的冰莲。走出这个禁锢了他十六年的屋子,深入骨髓的病痛也像有了片刻缓解。人总羡慕天上飘荡的云彩,因为其没有负担的自由。
下一秒,他就被伊咏毫无预兆的来了个公主抱,脚步一跃,就已经踏上了外围的城墙。
“啊——!”无惨听见不远处,大概是自己的房屋方位,有侍女的声音尖叫,可能是因为看见了不小心被误伤到被板砖砸晕的医生。紧接着,产屋敷家一片混乱,所有人都为医生的昏迷和少爷的失踪而焦头烂额。
碰巧的,一个侍女无意间抬头,指着刚跳过墙外的二人,惊诧的半天说不出话,嗯嗯啊啊的颤抖着指向那边。
第二天,怎么也捂不住的消息迅速传播到了整个风气保守的城市——产屋敷家的独苗病弱小少爷和侍奉他的侍女丫头私奔了!据当事人目击,他们跳过瓦墙直接进入了荒僻未开放的森林,而且少爷是被抱起来的,说明此女力非常人,很可能是被伪装成侍女的妖怪掳走了。
而且,产屋敷家的家主望着被蛮力抠下来的板砖,陷入一阵惧怕——这个拐走自己独子的人,绝对不是人类。他想起了神官曾经对自己说的话,以及政府正在构建阴阳寮这一除妖机构的规划设想,捂住脸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差不多可以了,这个位置他们应该追不上了。”伊咏在树林中放下无惨,无惨被糊了一脸风,差点再次感冒。跟她这野蛮神计较太多,反而容易把自己气死,淡定。无惨活了十六年,至此,第一次真正学会冷静这门控制自己的情绪的人生必修课。
伊咏背上背个衣服卷成的袋子,无惨没注意到里面是什么,也无意探究,而是直问道:“既然你是附身到我家的侍女身上来的,那你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富冈伊咏。”伊咏歪了歪头,“这是我最喜欢用的名字。”
无惨在心中念了一遍,富冈伊咏,这便是她的名字。
“对了,这个是送你的。”伊咏取下背上背的东西,无惨只感觉视线一黑,紧接着,就被鸦羽糊了一脸。
“……这是什么?”无惨额头青筋跳动,亏这几天他有种自己脾气变好的错觉,但总会有破防的时候。
伊咏眼睛亮亮的:“这个羽毛很顺滑,是我从妖怪那里要(pian)来的,我记得之前你晚上睡不好觉,一直翻来覆去的,现在有了柔软的枕头,应该可以安稳入眠了吧。”
由于病痛困扰,无惨确实少有安稳的入眠过。有也是浅眠片刻,以致年纪轻轻眼睛下方就有点黑眼圈,也是他后天给人以阴鸷感的主要原因之一。好在皮囊天生丽质,黑眼圈并不明显。
这种时候,一般人会说些什么?大概是些感谢之词吧。无惨却一言不发,只是把这些羽毛收下了,闭着眼睛靠在树林旁歇息。
这边,一直沉吟的伊咏想起了刚才在森林中随便认下的老大鸦天狗,一拍脑门,“正好我有一个认识的妖怪,去他那里,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治病的线索。”
“什么样子的?”无惨问。
“有一双黑漆漆的翅膀,红面,穿着木屐,没什么威胁感,好像挺弱的。”伊咏如此描述道,无惨半睁着眼看向远方,瞳孔收缩,嘴角好似有一丝抽搐,“喂,看那里。”
伊咏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天上一声怒吼:“老大,就是这家伙,把我的羽毛骗走了!”
“哼。”
伊咏的面前闪过一阵白色风暴,纯白色的羽毛柔软强韧,掀起阵阵巨风,鸦天狗被来者从树林中抛下,伊咏直视着树上的妖怪。
他有着人类男子的俊秀面孔,显然妖力雄厚,已有化形之力。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淡淡的睥睨下方,淡金色的头发隐约参杂着几丝白发,整齐的梳拢在后。他穿着白色和服,颈脖白嫩,似乎与衣服融为一体。天狗妖手持团扇,紧紧的盯着二人:“人类。”
“你们擅闯了妖怪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