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不上林昭。”
晚风带着桂花香吹过脸颊,都是热的。
林昭脑袋发懵,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根本不像个需要时时面对镜头的新闻记者。
她脸红心跳,仍然很想要问问谢姓帅哥:比不上林昭,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
是在他眼里,相亲对象比不上她,还是单论客观条件,她真的不如她……
可是她问不出口,她还怕谢辰青察觉自己对他除了好朋友之间的关心、还有难以名状的占有欲。
可她又真的不想他去相亲。
林昭捏了捏耳朵人工降温,磕磕绊绊说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讲。”
屏幕里的谢辰青,非常配合地敛起表情听她说话:“但说无妨。”
林昭鼓起勇气,直视他澄净漂亮的眼睛:“我不是说你不能谈女朋友,我是觉得……军校培养你四年,你现在到了部队,应该先把儿女情长放一放。”
她绷着小脸,语气严肃又认真:“作为一名共和官,还有很多比找女朋友更加重要的事情……反正我觉得,等你当了大将军再找女朋友也不晚。”
谢辰青扬了扬眉,眼里的笑意渐浓,压低的声音近在耳边:“领导教训的是。”
她戴着耳机,以至于他每个咬字都清晰,就好像直接附在她耳边说话,耳朵又痒又麻。
“我要集合了。”
“哦,”被美色暴击找不着北、又被那把嗓子苏到昏迷的林昭记者,迷迷瞪瞪傻里傻气冲着镜头摆手,“那你挂吧。”
谢辰青漫不经心挑眉笑道:“领导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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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之后,白昼渐短、夜渐长。
凌晨两点,人睡眠最深最沉的时刻,紧急集合哨音直指营区上空,武警官兵着迷彩和作战靴打好背包冲向集合地点。
原本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深夜拉练、紧急集合,却不想队长神色肃穆,宣布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消息:“五分钟前,我省n市发生了60级地震。”
这天n市天降大雨,解放军和武警官兵从四面八方赶来,一辆辆军车风驰电掣奔袭在高速公路上,下高速之后,越是靠近震区路越是崎岖难走。
巨石横亘在狭窄的山区公路,塌方和滚石猝不及防、轰鸣作响,犹如猛兽在黑暗里张开血盆大口。
队长率先跳下车,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斩钉截铁:“全体下车,拿好救援器材!”
一声令下,全体官兵每个人负重几十公斤,向震中奔袭。
十一年前荆市那场地震,他徒步行军二十公里进灾区。如今又是面对一样场景,昔日走在他身边的战友却永远停在了四十四岁那年。
谢辰青整个人被浓稠的夜色笼着,十一年前那场地震历历在目。
那个时候的林震,是否也面对过同样情形。
两千名武警官兵冒着雨,借着手电筒的微光深夜行军、清理路障。
没有人知道震区具体情况,是否有余震、人员又有多少伤亡,只知道早到达哪怕一秒钟的时间,被掩埋在废墟下面的人民群众就多一分生还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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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样的周一,地铁上的年轻人无一不在脸上写着“周一综合症”五个大字,将“上班如上坟”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
“你看热搜了没有?”
“n市地震了……”
“严重吗?”
“六级是什么概念?”
林昭解锁手机,微博热搜第一:n市地震。
n市位于祖国西南,距离江城不过几百公里。
她急匆匆赶到电视台时,台里已经成立此次灾情的临时报道组,只是一名文字记者因为孩子高烧临时无法出发,时间紧急,台里领导只好重新斟酌人选。
林昭自告奋勇,那张年轻稚气的脸坚定:“我可以去。”
父亲不怕,她也不怕。
电视台一行五人乘坐当天航班抵达省会机场,前往震区的道路全部中断、大巴车全部停运,他高价租一辆黑车,司机一边百般不愿一边漫天要价。
越是临近灾区越是山路崎岖,到底是保命要紧,黑车司机一时财迷心窍此时也清醒过来:“我退你五百块钱,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单位的摄像大哥先开口:“我现在距离目的地大概还有十公里,林昭,作为唯一一名女同志,你可以吗?”
林昭语气轻快:“我父亲是一名军人,我小时候没少被他拎着跑五公里。”
小时候住家属院的她,天不亮就被林震喊起来一起去跑步,她学着他负重、背着自己的小绵羊和小熊玩偶,把一群武警叔叔笑得直不起腰来。
好在一行人都做好应对恶战准备轻装上阵,没有人带行李箱,除了各种器材就是泡面、饼干各种高热量食物,林昭主动承担这部分重量,并不接受特殊照顾。
山川发抖,河流咆哮。
十公里、五公里、三公里,距离不断缩短,满目疮痍的n市慢慢暴露在视野,“灾难”二字从冰冷的字眼变得具象,是倒塌的房屋、撕裂的大地、痛哭的老人……
林昭嘴唇紧紧抿成一线。
在她十岁那年,荆市曾因地震变成一片废墟,父亲主动请战参与救援。那个时候她跟着妈妈随军,在江城,奶奶刚好来这边散心。
后来父亲从抗震一线回家,说废墟下的小朋友和她一般大小,想到她,他就觉得一定得把他救出来。
解放军战士和武警官兵早就已经赶到,是地动山摇中一剂强心剂。
耳边是痛到极致的哭声,眼前是抱着尸体几近昏厥的母亲,脚下都是废墟,那里或许曾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或许掩埋着谁的亲人……林昭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让她眼眶发热。
一个七八岁的小朋友,眼睛乌黑明亮,定定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