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也就是恰好救得个甄英莲,谢祄终归不忍心她才出火海,又一无所知地入了封家那个火坑,才出言提醒她几句,又给了她两个主意:
“你娇杏姨妈家虽小,也有两进宅院,成年男子又只得你姨夫一人,听说他素日最是敬重你姨妈,想来也不至于去啰唣你,就是两个小小子虽说吵闹些,大的念哥儿倒是个乖巧的,平日一处玩耍,多少也能解解闷儿。”
“或者舍得,更可以住到林家来。路程略远些许,却能和玉儿一道学些本事。即便不能为官作宰,总能顶门立户。”
谢祄顿了一顿,勉强把他那狗言狗语咽了回去,只道:
“好歹别又给长成个没了丈夫父兄就没办法过日子的。”
英莲不比商三娘几个,一上了车,就没想过还能掀车帘子的。虽谢祄策马窗边与她说话时,英莲也是恭恭敬敬坐着、认认真真听着;但若非谢祄耳力,还真听不到她细若蚊呐的几声应诺,更听不清她更加小声的那句“您觉得搬去金陵可行吗”了。
亏得是谢祄。
不过即便是谢祄,也没办法即刻回答她搬迁金陵的可行性。
毕竟甄封氏对无夫无子时依傍父兄而居的这一“从”,履行得多坚定,谢祄可是领教过的。
如今虽多了个英莲,谢祄也不认为甄封氏就会改变主意。
恰好因着谢祄一时没答案、也就不应声,英莲只当他是听不到车里动静,倒更能放松些。半晌竟又喃喃了一句:
“他说他家里只他一个了,不知道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奉养娘?”
谢祄:“……”
他是谁?谁是他?
难不成是那个被人一脚就能从街道这一边踹到另一头去的冯姓小乡绅?
就那个之前只愿意把英莲纳作妾的家伙?
英莲居然还真的对他念念不忘?
之前薛蟠还说要日日打听了冯姓小乡绅的情况送往大如州,商三娘还叹了一声“难得有情人”……
谢祄当时还不屑来着。
狗屁有情人!
原先好龙阳也罢了,谢祄自个儿的审美狩猎也很广,唯二两个共度一生的人选,还不偏不倚一男一女呢,自然也没那歧视少数爱好者的心思。
谢祄不屑的是,真有情,怎么不干脆娶回去?
别说什么英莲当时身份不明的鬼话,也别扯什么良贱不婚的律法,左右那冯姓小乡绅无父无母的,略亲近点儿的长辈都没一个——
自个儿当家做主肆意断袖龙阳都那么多年了,到了看中英莲想要收心好好过日子了,倒是畏惧人言世俗,不敢娶妻,只好纳妾了?
要知道那会子,拐子可是声称是英莲亲爹的,他但凡有心,只管把买英莲的钱拿聘礼之名掩饰一二,八抬大轿抬回去,又有哪里舍不得?
说起来谢家老爷子后一任妻子,也就是谢祄亲祖母,那还是成分极坏的资本家小姐,在那个年代,娶这么个妻子,何止被人嘲笑?
什么□□游街睡牛棚也都是寻常事。
老爷子又何曾妥协过?
所以谢祄格外看不起那冯姓小乡绅。
原先看英莲虽别人提起那冯姓小乡绅时她也静静听着,却半个字都没多问,还当她也把那事那人都翻篇了呢。
真是想不到!
女孩儿们要求都这么低的么?
商三娘是如此,英莲也是如此。
谢祄默默叹了口气,抱紧阿拉。
作为一个生平只谈了两次恋爱,却两次都在求婚不久死情缘的家伙,他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在这种事情上发表意见。
再憋屈,也憋着。
沉默是金。
这么一路沉默到大如州封家。谢祄越发把自己努力憋住。
只不想他且还忍着,以往最能忍的甄封氏,却居然不肯忍了!
起因更是“无足轻重”——
不过是她那个两个大侄子,都没忍住多看了英莲两眼。
当然,对于知晓风月的人来说,那多看的几眼里头所含的意味,确实很不妥当。
可那两个封,就都不是什么妥当人,甄封氏不也是知道的吗?
一个通奸岳母气死原配,一个县学三p惨遭驱逐。
之前甄封氏也不过是拒绝了父兄要拿她做名头烦扰林家,除此可没说过父兄侄子们半句不是,哪怕和她打听的,是正和她那俩侄子在相看的,甄封氏为了不进一步得罪父兄,也不肯明着提醒女方家里一句,至多不过说声“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今只管傍着父兄过活,只管日日闭门做些针线念念经的,哪里知道侄子们房里、外头的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