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谢祄不过就那么一说,言受托时连个信物也无,言未来事更是灵异无稽,偏偏颜郑渊一听就信。
即信即行。
当即将颜女叫了出来,命她见过世叔之后,张嘴就把谢祄给他讲的故事统统又说了一遍。
谢祄:“……”
谢祄看看颜女,小姑娘看着也就是比黛玉大个三四岁,漫说放到现代也刚上小学一二年,就是此世,离及笄也还有好些年呢!
结果贾敏打发黛玉身边不得用的下人,都还不舍得与她细分析缘故;颜郑渊倒好,什么未来劫数,什么当前陋习,什么悲惨过去……
颜郑渊曾经也是不忍女儿太早见识世间污浊的,这会子倒好,什么平日舍得说、舍不得说的,这会子统统一股脑都说出来了。
末了,又道:
“我不在乎改了今生命数、会叫来世如何。但命数确实不是那么好改的。我纵是能躲过水莽草那一遭,也不定什么时候说去就去了。你母亲那,我自是盼着她能长久安好,可若不能,我们好歹还能黄泉作伴……
你却也要早作打算才好。”
谢祄与颜郑渊说时,还提了一嘴虽莫名所以,但郑齐氏似乎信心十足的“由他来改,不损福报”;
颜郑渊和女儿提起时,其他什么都说了,偏偏避开了这一茬,反与她格外强调改命后果。
远的不说,“颜郑”这个姓氏的来由就是最好的例子。
颜郑渊不只和女儿说改命后果,还要劝她:
“若是为父将你外嫁,能找到的最好人家,最迟四十无子也是要纳妾的。
那孩子能由你男装出仕,虽事起口角玩笑,也是难得坦然;多年未得一儿半女,却还能等到你致仕、且由你开口才应下纳妾蓄婢事,也是难得了。
在得你官职之后仍以寻常儒生自居,德行也勉强过得——
纵是与天争命,也未必好过那般,”
颜郑渊说的倒也是真心话,虽然之前,他也一度起了“既然不能将‘达则兼济天下’正经学进心里去,又迟早也要归于内宅,何苦还读什么圣人言,不过如寻常女子,学点儿女工中馈是正经”的念头,到底爱女心切。
他固然无惧改命之后如何,也必是不肯舍身去应那水莽草一劫的。
却不舍得女儿为着他这一番不肯认命,此世艰难不说,或许还会要添上来世福报。
嗯,颜郑渊对谢祄的说辞,绝大多数是深信不疑的。
就是这由谢祄插手就不会有损福报什么的,连谢祄自己都云里雾里不怎么信呢,又如何说叫旁人相信?
倒是郑氏灭族的前事摆在那里。
竟叫颜郑渊这么个看似不羁,却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刻入骨子里的家伙,自己没教好孩子的错都认了,一些不忍心叫女儿看的陋习也和她一气儿说了——
原是要她认真做下选择,要么从此不读书,要么达时不漠视
——结果临了临了,发觉女儿无论选了哪种都是逆天改命之行,他居然换了说辞了。
嗯,他连帮女儿调理身体的打算都弃了,反倒安慰她:
“儿女都是债。反正庶子也少不了你一份香火。倒还省得担忧儿孙踟蹰行于污浊世间。”
谢祄:“……”
谢祄再次侧目。
原来不管什么名士大丈夫,舐犊之时,也难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