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午要和杜幺怜出去一趟,中午晚点去。”林缈没觉得这有什么,楼上楼下,也不在一起生活。
她淡然的笑让林语迟觉得心安。
银市墓园。
阳光穿透云层,浅薄的金色过渡到大地上,变成琥珀色的温柔光彩。
台阶上落着枯叶子,被风吹到两边。
每一块墓碑上都有一个姓名,林缈从中间走过去,她跟着杜幺怜,眼色匆匆路过。
“我爸一直觉得愧对我妈,所以从来都不敢来祭拜。”杜幺怜停在一块墓碑前,她弯腰把花放下,不知怎的看着模样消瘦了很多。
她屈身半蹲在碑前,伸手扫掉上面的落叶。
头顶的阳光被树枝遮的零落,一阵阵的错乱的光影打在她的发上。
林缈站在一旁,轻声道:“你从来没告诉我过我阿姨”
杜幺怜只说今天是来墓园祭拜,至于拜谁可是从来没说,她对此显得诚恳很多,眉毛细细弯起,笑的微苦,“那时候家里碰巧欠了钱,妈她又得了胃癌,怕拖累家里,把我们都支出去喝农药自杀了。”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又轻又沉重。
她轻巧的像是在讲一件别人家的事,内心其实早已筑起了高高的城墙。
林缈跟着她半蹲下去,手指在冰凉的石头上轻轻滑过,这是一个人一生的结尾。
一块碑,一把土。
人都逃不了生老病死,谁都清楚,可这人换了自己的亲人,难免会有心态上的转变。
“阿姨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她看着墓碑上的字,喃喃叹息。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感慨什么,大抵是对生死莫名的敬畏与惧怕,死神并不会因为善良就让你多活几个钟头。
说完,才觉得这是废话。
杜幺怜似乎笑了,林缈用余光看到她唇角弯了弯,又像是错觉,再看去。
还是那般平淡,她说:“善良有什么用。”
她说这话时也看着林缈,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她看着她的眼睛,在问她:你是不是也这样想?
“善良没什么用,不过求个心安而已。”
林缈飘忽开眼,用自己的语言答复了她。
可心安又有什么用呢?
她兀自笑了笑,像是在嘲笑这个牛角尖的话题。
杜幺怜盯着墓碑看了很久,阳光的角度在时间里背离她,她陷在树荫的黑暗里。
在经历了丧母与生活的压迫后,又流产离婚。
人的确不能保持全部的善良,只留一点就可以了。
林缈想着,杜幺怜起码还能好好生活,不知道自己在可怜别人个什么劲儿。
或许是因为自己在,杜幺怜的自述很局限,发现这点,林缈慢步往台阶上走,长发在身后飘着。
被风吹的纷乱,杜幺怜望着她越走越远,那些被吹起的头发像是在对她张牙舞爪。
她忙眨了几下眼,生怕那点心虚从眼睛里倾泻出来。
叹息长长从鼻腔里泛滥,杜幺怜舒出一口气,却没有半点轻松,墓碑的字放在瞳孔里异常沉重,她只用唇形对着冰冷的石头吐字——对不起。
光晕在台阶上被分裂成几块。
林缈觉得无聊,手揣在大衣口袋,逐渐变得暖洋洋的。
她穿着平底鞋,在台阶上一跳一蹦的,黑发随着摇摆。
喉咙里嘤咛着发出细软的曲调。
这个时间虽然美好,要打破也是迅速的。
林蓦清早在墓园坐了半天,正值中午,他没忘记要和林缈吃饭的事,走在台阶上,前面的姑娘背影实在熟悉,颤着嗓,试探问道:“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