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澈从地牢里醒过来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也没人回应他的叫喊，颓然坐在墙角，脑袋埋在臂弯里，像一只垂死的小鸟。

不知道大长老会怎么惩罚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灵脉异常，只要修为比他高的人一眼就可以看清自己的灵脉，不过他的废灵脉是出了名的，应该不会有人心血来潮要查看吧。

还有李夏，他被困在宗门里毫无办法，李夏体内的毒就像大石头，始终悬在顾澈心上。

无边黑暗和沉寂如同潮水般向顾澈涌来，他就像一片树叶无力地漂浮着，满怀惊恐等待未知的命运。

正一阁位于分宗最接近大殿的山峰之上，那是大长老的居所，闲人勿进。

昨日在地牢里说话的青年盘膝而坐，大长老护持一旁，正一阁内灵气聚集，源源不断涌入青年体内。

郑麟运起心法，可灵力流转中却总有滞涩之感，看来他还是对炼神诀的参悟不够，自他得到炼神诀已有两年，修炼却止步不前，宗门选拔在即，他如何不心焦。

大长老听到门外轻微的脚步声，不悦地神识传音，“何事？”

外面的人吓得结结巴巴，他知道郑师兄正在修炼不允许打扰，可是……

“回，回大长老，是，是曲师姐前前来拜访。”

曲婧？

大长老更加不悦了，她必定是为了地牢里那个弟子而来，宗门里曲婧公开护一个废物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本座说过任何人不得打扰。”

“可是，可是弟子拦不住曲师姐啊。”门外的弟子快要哭了，一边是掌门的独女，一边是宗门五位长老中地位最崇高的大长老，他只是个守门的外门弟子，哪个都得罪不起啊。

大长老冷哼一声，小小后辈，仗着掌门是她亲爹就敢闯这天一阁，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让她进来。”

大长老收了灵力，郑麟随之结束了修炼，起身问道：“爹，怎么了？”

郑承德面无表情地拂了拂衣袖，“有客来访。”

说罢，就见一抹青色远远飘近，曲婧娇美的面容出现在两人眼中，见到郑承德先行了礼，“大长老。”

神情自然，并无半分怒意，倒真像是来做客的。

“师侄小时候常常满山头乱跑，众人都道你顽皮可爱，如今长大了，该稳重些才是。”

郑承德落座主位，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道。

“大长老说的是，是婧儿失礼了，惊扰了郑师弟修炼，望师弟原谅。”曲婧诚恳地看向郑麟，拱手道歉。

郑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曲婧这丫头平日对他可没那么客气，本以为她气势汹汹是来要人的，可这种怪异和谐的氛围是怎么回事？曲婧吃错药了？

“额，不碍事，师姐客气了。”郑麟不愿与她纠缠，以前没少吃她的亏，敬而远之，敬而远之。

大长老轻咳一声，曲婧不提那个姓顾的内门弟子，他也不会主动提及，看谁稳得住。

“今日婧儿前来是有些事情想与师伯商议，父亲自打闭关开始，宗门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落在五位师伯身上，婧儿有心分担。眼看入门测试在即，我想今年毕竟人数暴涨，一些规矩沿袭旧制已不太适合，尤其是宗门法规这块，唉，新入门的小家伙总是不太好管教的，我们是否……”

“这些小事……”大长老开口。

“大长老说的是！这些小事万万不能疏忽！”曲婧立刻附和，打断了他的话，“据我所知，这些年光是外门弟子的数量都已经过千，每年在衣食住行上的花销难免有纰漏，有人钻空子，还有内门弟子的修炼资源……”

“……”

东拉西扯半天，曲婧的话题都是些旧事琐事，从即将开始的入门测试到分宗成立，还都与大长老的职责挂上了钩，大有她今日是来提意见，大家携手共创美好宗门的意思。

郑承德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直响，曲婧所言在理，身份也摆在那里，掌门有心让她继承掌门之位，几位长老心照不宣，他委实不好撵人，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

郑麟苦着脸听了大半个时辰，忍无可忍起身道：“父亲，我先下去修炼，您和师姐继续讨论。”

大长老点头，郑麟转而向曲婧微微点头，“失礼了。”

曲婧笑眯眯地看着他，像只狐狸一样，郑麟太熟悉了，每次吃亏就在看到这个眼神之后，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心道不好。

果然，曲婧理了理裙摆，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上位，柔声道：“师弟真是刻苦啊，我记得你修炼的是炼神诀吧。”

“是。”郑麟警惕地看着她，他的炼神诀是大长老从本宗带来的，是难得的凡境修炼心法，不过他修炼这个并不是什么大秘密，曲婧知道并不奇怪。

大长老抬起眼皮，这丫头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哦，那挺好呀，父亲在本宗修习时曾得见过，他说这心法有点小小的瑕疵。”曲婧仿佛可惜一般说完，端起茶盏吹了吹，不再说话了。

说话说一半，还是别人最要命的一半，郑麟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曲婧这丫头实在太狡猾了。

他正要开口，大长老却突然出声：“婧儿……”

曲婧放下茶杯，杯子与红木桌面亲密接触发出一声脆响，打断了大长老的话。

“对了，我听说昨晚执刑堂的人闯入自在峰带走了顾澈师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话题陡然一转，她美丽的脸上浮现出困惑，好像真是随口一提。

大长老额头的青筋跳了跳，语气平和，“有人举报他私吞宗门法宝天雷珠，现在我执刑堂接受调查。”

好个伶俐的丫头，绕了半天圈子，就等郑麟自己钻套子。麟儿修习炼神诀时间不短，绝不可能在选拔比赛前换心法，曲婧就是看中这点才有恃无恐。

“呵，这种举报空口无凭，婧儿相信大长老守正无私，心中有定夺，自然不敢置喙。”曲婧起身向大长老行礼，态度无可挑剔，话锋一转，语气凌厉了几分，“不过我看执刑堂的人理解能力有待提高啊，大长老只说接受调查，可没让他们大张旗鼓直接抓人。顾澈有罪便罢，若他无罪，那执刑堂的所作所为不止是给大长老脸上抹黑，也让整个宗门质疑他们是否理智公正！”

郑麟看着曲婧，眼神复杂，从她一进门就隐忍不发，是在等这一刻。

这样的女人，美丽，聪慧，实力不俗。可惜，她的眼里从来没有自己。

郑承德盯着曲婧，就像带了一副微笑的假面，背后透出宛如冰山一样源源不断的寒意，后者毫无惧意，嘴角含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大堂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此事是执刑堂行事不周，本座会警告他们。”大长老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气氛，淡淡道。

这种情况主动开口，那就是他妥协了，意料之中。

“当然，有错就要改，既然如此，那婧儿午后再来看望那个倒霉的小师弟。”曲婧微笑，说顾澈是倒霉孩子，言外之意就是他是被人诬陷，否认顾澈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