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李夏就生了病，捂在被子里不见人，把他娘急坏了，李海生倒没说什么，只让他好好休息。李夏确实是病了，那天他二叔走后，他晚上梦到他和朋友们在海边抓小鱼虾，突然海里就浮起来一张脸，很漂亮的一张女人脸，就像故事里形容的仙女一样好看。

她也不上岸，就在水里叫他们，说她那里有很多珍珠，李夏迟疑了，可张大兴已经兴冲冲地一头扎进水里朝她游过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李夏想喊他们可是自己不能控制身体。眼前的景物飞速后退，他惊悚地发现自己居然也跟着游过去了，眼看那张美女的脸庞越来越近，李夏仿佛看见了水面下隐藏着的庞大身躯。

她不是人！

李夏头皮发麻，拼命想叫出声，但喉咙里就像堵了什么东西，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跑得最快的张大兴游到女人面前。然后她猛然跃出水面，丑陋的鱼身布满漆黑的鳞片，樱桃小嘴裂到了后脑勺，那张美丽的脸一下变得扭曲狰狞，她吐出鲜红的长舌卷起张大兴，满是尖牙的大嘴咔嚓一咬，鲜血顿时如雨雾一般从半空中洒落，有一滴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啊！”

李夏大叫一声从床上滚下来，眨眨眼看到熟悉的屋顶，思绪半天才从可怕的梦魇中逃脱出来，他重新爬回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在敲打耳膜，他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小夏，怎么了？”

他娘听到声音在门外问道。

“没什么，做噩梦。”

从那天起他就一直高热不退。

李勤听说侄子病了，特地来看望，李夏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依稀听到李勤在身边叹气，然后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进来了，是他爹。

李海生说了几句什么，仿佛提到了出海的事。两人见他似乎睡得很沉，也没顾忌他，好像在争吵。李夏努力集中注意力，恍惚间听到他爹说要送他去隔壁村的姑母那边，可二叔反对，说外面情况不明，隔壁村出海的渔船残骸被冲回来了，那几个渔民肯定出事了，万一真是海妖，寻到村子里可怎么办？

李夏一听到海妖两个字，脑子嗡的一声阵阵发蒙，之后便什么都听不清了，等他清醒过来，太阳早已落山，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他硬撑着下了床，抓起桌上的面饼狼吞虎咽，他一边吃一边拿着布包装东西，明天就是海神祭礼了，他决定了，他要跑，海里有吃人的妖怪，他打死也不要去！

天空很阴沉，大片大片的乌云连在一起，遮住了星月光芒，李夏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见附近人家都关着门没人在外面，猫着腰贴着墙根儿往后山跑，他怕走大路遇到巡夜的人。

李海生和李勤等几个村中壮年从村长家里走出来，没有人说话，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摇摇头趁着夜色深沉各自回家去了，刚才村长告诉他们，王家兄弟出海的船回来了，但却成为了一堆浮木。

有人惊恐地说是海妖，村长厉喝，说只是昨夜海上风暴，他们遇到了海难而已，不许危言耸听。村长的族人旗帜鲜明站在他那边，几天后出海捕鱼的计划不变，他们人多势众，何况此次捕鱼关乎全村的生存，其他人心中再不愿也没再说什么。

李勤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只觉得有种压抑的危险感，叹气道：“天色有异，恐怕大祸将起。”

李海生没说话，加紧步子回家，今天孩子他娘被娘家叫回去了，他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在家。

哪知回到家儿子已经不在了，顿时吓得他额头直冒冷汗，慌了手脚，大喊道：“小夏！小夏！”

相比之下李勤镇定多了，扫视了屋子一圈，见到桌上食物少了，家里也很整齐，想起那天他们谈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回避生病的李夏，就猜自己这个胆小的侄子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生怕出海遇到海妖，于是便趁着家里没人偷偷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