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一日,巫斯的两位郡主到容京,灵犀公主与礼部尚书崔缙出城相迎。毓秀依前例在勤政殿召见藩使,一行人奉上巫斯王贡礼,上表陈奏,高颂圣德。
两个郡主年长的才满十五岁,年幼的还不到十三岁,二人之上还有兄长,因比两位西疆郡主年纪小的缘故,为人处世更腼腆也更低调。
毓秀见她二人沉默寡言,十分拘谨,便只短短寒暄几句,就叫灵犀带人去拜见姜汜及姜郁等人,再到公主府落脚安顿。
晌午时分,礼部与兵部禀报北琼送入京的百匹万里挑一的良驹已到城外,只等毓秀首肯,便可通关入城。
闻人离亲自进宫,递送与马匹一同进京的国书。
国书是琼帝亲笔所写,又落了北琼国玺金印,的确诚意十足。
毓秀收了国书,却并未应允马匹进京,只吩咐暂且安置在京郊猎场;随即又命崔缙随侍,在勤政殿设小宴款待闻人离。
闻人离心知毓秀还忌讳那日宴上他的刻意挑衅,因崔缙在侧,他也不好说甚,只等晚时国宴上再与她周旋。
毓秀在席间被闻人离灌了几杯酒,人已微醺,看奏折时也有些眼花。
陶菁在一旁伺候笔墨,见毓秀扶着额头,就走到她身侧帮她揉头。
毓秀起初对陶菁的接近有些排斥,只是因为他按摩的手法十分讨巧,她才没有说什么。
周赟虽见惯二人互动亲密,心中却并非没有波澜,只是面上不动声色。
午后的勤政殿一片寂静,待殿中的几个人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时,姜郁已走到殿中了。
姜郁进门时并未叫人通报,只吩咐侍从悄悄打开殿门。进门后他见殿中只有毓秀与两个侍从,心中自有所想。待到近前,他便收起嘴角的一丝冷笑,对毓秀行拜礼。
毓秀挥手屏退陶菁,并未起身,笑着对姜郁说一句,“伯良可见过两位巫斯郡主了?”
姜郁顾自走上前,坐到毓秀身侧,笑着说一句,“两位郡主拜见各宫,皇叔在永寿宫设家宴,我等都在席中。因皇上在勤政殿设宴款待闻人离,便没有打扰。”
毓秀笑着回复一句权当解释,“闻人离进宫递送国书,朕却未准百马进京。琼帝在国书中故意含糊其辞,态度暧昧,只怕还要试探过闻人离对联姻的态度之后,再做决定。”
姜郁笑道,“若北琼心中属意之人当真是灵犀公主,皇上要如何?”
毓秀笑的云淡风轻,“无论是北琼属意灵犀也好,闻人离心仪灵犀也罢,联姻是否成行,都要看灵犀自己的意愿。灵犀既不愿嫁给欧阳苏,自然也不愿嫁给闻人离。至于他二人私下交往,似乎也并不是为了联姻之事。”
姜郁目光一滞,笑容也多了几分尴尬,“皇上何出此言?”
毓秀淡然笑道,“当初偷潜入恭帝帝陵,与禁军冲突,打伤舒三郡主之人,似乎就是闻人离的属下,只是我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姜郁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封奏折翻在手里,刻意避开毓秀的目光,“皇上是说当日指使刺客潜入恭帝帝陵的是北琼人?”
“极有可能。”
“北琼为何要如此?”
毓秀冷笑道,“必定是恭帝帝陵中有北琼图谋之物。”
这话说的十分有意,姜郁微微一笑,默然不语。
毓秀见姜郁不接话,便叫侍从为他奉上茶果,顾自低了头去看奏章。
姜郁沉默许久,手里的奏章未入眼一字,半晌才试探着问一句,“皇上以为,那日进宫行刺的刺客也是闻人离指使?”
毓秀笑着摇摇头,“禁军与二刑司查了这些日子,没有半点头绪,是否闻人离指使也不得而知。程棉与迟朗无能是真,禁军失职是实。朝臣参弹禁军的奏折堆积成对,朕即便想保刘先等人,也是不能了。”
姜郁望着毓秀的眉眼看了半晌,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轻声笑道,“朝臣上书力荐纪将军接管禁军,皇上若真有心整顿,纪辞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
毓秀似笑非笑地看着姜郁,“纪辞将中良才,在武官中首屈一指,朕迟迟不愿将禁军交于其手,并非是因为不相信他带兵治人的才能,而是忌讳他与几大世家过从甚密,纠缠不清。”
姜郁听毓秀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一时有些呆愣,思索半晌,佯装糊涂,“纵横大熙历朝,能被称之为世家的就只有代代出悍将的南宫府,与代代出贤臣的洛爵府。即便曾一度权倾朝野的舒家,也只历经三朝,却不知皇上所说与纪辞过从甚密的世家是哪几家?”
毓秀呵呵笑了两声,“是朕说错了,朕忌讳的是纪辞与朝中几位权臣行从过密,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