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年凊说着话,两只手又收回,交握在腹前,目光流转看着羲和:“日后会更凶险,阿和,你要好生照看自己,我身在深宫,帮不得你什么……杨姐姐如今不在了,温龄估计会与你生出嫌隙。你要小心。”
羲和看着孟年凊,孟年凊与他娘亲样貌有三分像,声音与他娘亲的完全一样。她说话时,情真意切,语调婉转柔美。羲和扬起嘴角,带着柔和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女子。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羲和与孟年凊道别,退出门去。
“大人,皇上有请。”羲和正往太子宫中去,路上遇到了容襄派来相请的人。
羲和遂转道去了皇上的明德殿。
容襄端坐在上方皇座,看着底下行罢礼略微低着头等待御命的羲和。
“昨日琼楼抚月塔大火你可知道?”容襄声音沉沉,听不出喜怒。
“臣知道。”羲和语气也是不咸不淡,“当时臣与夫人在临郊别苑遇袭,臣受伤昏迷,夫人重伤身亡。”
容襄对此好像并不感兴趣:“哦?昨日温家当家人温龄也去了,你可知情?”
“臣不知。”羲和从容答道。
“羲和,你不要以为这几年我对你纵容你就能无法无天了,你与温家逆贼相交,便以为我不知道吗?!”容襄显得非常愤怒。
羲和终是抬头与容襄对视:“臣身染疾病,皇上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温家善医术,臣与温龄相交也是应当。”
羲和的“疾病”都是由皇帝亲手促成,他怎会不知,于是两相有些尴尬,容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听及此,容襄似乎息了一些怒火,道:“也罢了。琼楼抚月塔是先帝亲自提点命人设计建造,也算是皇家之物,如今火中折毁,朕也实在不忍,你交代下去,好生抚恤伤者和死者家属。你多留心温家的动向,有什么事及时与太子商议。”
抚恤?琼楼失火数个时辰,巡城营兵才到此查看,这不是皇帝下的命令,怎么会视而不见。
“臣听闻太子殿下对琼楼青睐有加,昨日琼楼大火损失惨重,就不知太子殿下还有没有心情与臣商议逆贼之事了。”羲和低眉敛目,不等容襄发火,又道,“陛下吩咐的抚恤之事,臣即刻去办。”
说罢,退出了殿中。
太子容成在容襄眼中就是个无治国之才,整日只知风月,游荡于各大花楼艺伎伶苑的“储君”。容襄恨铁不成钢,并不知晓容成已生出异变之心。
然而,羲和与容成不和,这在容襄眼里倒是应当的。羲和的为人与仇恨他很清楚,所以,他也不会让羲和活太久,从羲和登上相位,容襄就没有一刻不想除掉他。
这一切,羲和都知晓。
“九田姐姐,方才有人送来书信一封,说是故人所遗,务必请送到小姐手中。”美景递给九田一封信。
九田接过一看,便放在了温龄床头。看这笔迹,这应该是杨颜的遗书、
此时已过午后,温龄已昏睡了大约四个时辰。九田给她喂药,她忽然缓缓睁开了眼。
“小姐!”九田赶紧将碗放下。
温龄就好像知道杨颜定还会有所交待一样,一醒来就将床头的信拿起拆开来,反复看了好几遍之后,她的身体支撑不住向后一瘫,手中的信压在指间,就此摊开。
来怡,与你相识,是杨颜之幸。从前有人告诉我,我记事以前应当已活了十多年,但是我全然不记得了。与你相识之前的日子,我似乎活的混混沌沌,如今我竟然想不起来那些过往了。如今,我的身子越来越差,就怕有一日突然要走了,有些话来不及说。
来怡,你应当比我更懂得,聚散有时,缘分终有尽,人这一生终会归于无。你不要因我心伤,不要将我的死揣在心里不放,不要忘记你所谋之事。杨颜今日纵使身殒神灭,但是所求必然也不会动摇,永远与你同在。
至于景庄,请你帮我好生宽慰他。他一生所执着的事算不上多,也并无他求。但是我是知道他的,如果我走了,他会就此消沉,又会变回当初的纨绔公子。来怡,你要让他知道我们如今担负着什么样的担子,让他好好辅佐左相大人,完成我们的心愿。
来怡,杨颜还是最舍不得你,你年少时吃的苦我都看在眼里,我与你一同长大,一同经历。但杨颜不惧怕任何灾险,哪怕是死亡。
杨颜绝笔
此刻,温龄才确定,杨颜真的不在了。她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到门外,门外的仆人听了个个不敢靠近,默默的在门口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