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白雪纷飞的早晨,城门外两人握着手从马车中出来。有一素手给她理了理披风,轻轻拂去她额上的雪花,柔声道:“来怡,你此去江南,早去早回,京池的事你不必记挂,我会替你打点好。”
她要走了,那双手还是舍不得放开,说话的人含着哽咽:“来怡,我舍不得你……说着好笑,没你在我身边总觉着少了点什么似的。”
有人轻轻拥住了她。她想要看清楚是谁拥住了她,但是始终只能停在那双手上。
她与这个人,像是亲人日日相伴又像情人依依不舍。她在转过身的片刻,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却始终不敢去擦。因为害怕这一刻离别的思绪决堤。
她刚回琼楼,睡醒的第二日,房中坐着一绝色女子,鬓边的细小的流苏“嗒嗒嗒”轻轻的来回摆动,扣得清脆悦耳。
那女子没有像往常一样见她醒来就快步走过来,而是端起茶杯,热茶在杯口荡来荡去,腾升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她的唇边似乎一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说道:“来怡,我可有半年没见你了,你说你为什么你每次来都一副灯枯油尽的模样,啧啧啧……”
“阿颜……”温龄在梦中泪水从眼中涌出不断滴落在被褥上,“阿颜,我好想你。”
“看这小脸瘦的,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好像被虐待了好几年似的,看来需要本小姐的非常食谱了……”那人似乎没有听到温龄说话,自顾自的说着话。
“阿颜!”温龄从床上快速起身,走到那人面前。可是视线一晃,面前哪还有半个人。
温龄此刻躺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眼角不断的滑出泪来,嘴边喃喃不停的叫着杨颜的名字,倚在她床边的九田红着眼眶,时不时的抹着眼角。
“大人回来了吗?”听到外面有动静,九田问道。
“回来了。”潋故回答了她的问题。
九田回头一看,就见到了她找了好几天的羲和,身后跟着男儿样的潋故。羲和似乎消瘦了不少,眼中全是血丝,此刻眼中也是红着眼,深深的凝视床上的温龄。
见他如此,指责的话九田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低着头看着温龄。
良辰美景从外回来,见到他们倒是在门口说起来了:“我家小姐这几日是怎么过来的,杨颜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从头到尾都没见人家露面,啧啧啧……”
潋故听罢在一旁提醒羲和道:“大人,应该带夫人牌位回无修阁安放了。”
羲和拢了拢怀里的牌位,手颤抖的抚了抚。
良辰美景立刻住了口。左相夫人死了?这是怎么发生的事?先是一惊,后心中又不禁悲从中来,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两个人红着眼眶站在门外,低着头掉眼泪。
九田也是一惊,夫人死了?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想到羲和和夫人恩爱登对的模样,九田就有些惋惜。但是毕竟无亲无故,也就是伤感了片刻,就把心思又放回温龄身上。
到了无修阁门前,潋故在门口恭敬的站立,羲和拿着牌位进去了,向上方两个牌位拜了拜,将手上潋故的牌位换了一个面,手轻轻拂去灰尘,摆在下方一排。
上书:“先姊万羲颜之灵位”
放好之后又上了香,跪在软垫上,红着眼道:“没想到现在才能相认,阿颜姐姐。”
“你出生之后待我之好,我全不会忘。我自记事起,便蒙你照看,免于许多灾祸。娘亲当初将你捏出来时,便对我说,这是一位性子极好才艺超群的姐姐,来日你长大了,定要好生照看……虽然自娘亲逝世后,你忘记了许多。但是我不会忘记,我们家的仇恨我也一定会相报。”羲和说罢,又敬了一礼,退出门去。
一出门就见潋故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便问道:“顾三如何了?”
“不就还是那个样子,不是借酒浇愁就是成日的昏睡。”潋故闷闷的答道。
“我们进宫吧。”羲和望向皇宫的方向,“那里还有我需要去见的人。”
潋故点头,出去吩咐下人备马车。
羲和整理了仪容,一进宫就绕道去了秋仪苑。秋仪苑是后宫嫔妃面见亲人的地方,容襄虽然生性残暴,但是对自己的后宫妃子很宽厚,想到这里,羲和就不禁嘲笑似的翘起嘴角。或许是因为他娘亲的死,才会让容襄有所了悟。
才进了秋仪苑,羲和就挥退了监司,那监司是羲和的人,此刻也知道规矩,就规规矩矩的退出去,守在外苑。
“你来了。”一女子站在窗口看着院外的风景,见羲和进来了,就回过头看着他。
眼前的女子名唤孟年凊,是羲和世上仅存的亲人。
“阿和,我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但是,我知道,杨姐姐的身体应当一日不如一日了,她不说而已。活了四十多年,她自己忘记罢了。”看着羲和脸色有些苍白,孟年凊走到羲和身边,抚了抚羲和的发,“她作为你情报线中重要的枢纽,自己身亡却不牵扯你分毫,一定是做了一些准备的,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只是万宗的人,确实是难以应付。而当时,你与温龄都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