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和我一样,在滚滚红尘中寻找自己的位置么?
好在,我们找到了彼此。
至少,我们还有彼此。
她孑然一身的影子在人群中分外单薄,我心下一疼,加快两步走上前去,轻唤她的名字。
她几乎是瞬间便望了过来,墨色的眸子像是在那一刻被点亮了一般,刹那间流光溢彩,似初春的樱色花海波浪般层层绽开,唇边一抹笑意温柔似海浪般将我席卷,让我沉沦,夜风轻轻,吹落满天星子坠入她的眸光,月光柔柔铺满地面,结了一层微凉的薄霜。
我步子愈发快了,最后一路小跑扑入她怀中,她怀中仍是淡淡的冷香,我用力嗅着,告诉自己,她是真实的。
是的,她是真的。她就在我身边。
我钻入一分,努力缩短与她的距离。直到肌肤寸寸相贴,听得她有些加速的心跳,我才长长出了口气。
是一种安心的感觉。
“怎的了?”她有些好笑地看了我,将我从她腰上拉出来,嘴角却是掩不住的柔和笑意:“你就这般离不开我,一会儿便想我想成这样?”
我晓得她在同我开玩笑,我也笑着环着她,将头埋在她小腹上应她道:“对啊,我就是离不开你,分开一刻我就想你,想你想得不得了!”
她彻底被我逗笑了,气笑一声,点了点我额头道:“还是这般,油嘴滑舌,花言巧语。”
“记住你今天的话。”她低头看我,眼底有满目星河,低沉着嗓音道:“你能记住,便什么都叫着我,什么都同我一处了,就不会一个人再遇险了。”
是我的错觉吗?今天,她好像格外温存。
我蹭了蹭她的小腹,甜甜应道:“好~”
她被我蹭得往后退了几步,轻笑道:“好了别闹,痒。”
她的声音此刻有些绵软,似要将我的心都化了。突然很想胳肢她,听听她若是笑开了会是什么样子。但她一向是注意形象的人,我自是不敢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让她难堪,是以我忍住了,从她怀里退出来,拿出花灯让她看。
小狐狸花灯雪白雪白的,红红的眼睛甚是可爱,同我的原身有四五分相像。
洛煊将狐狸举起来看,同那狐狸脸对着脸正砸么它的正脸,我稍稍在那狐狸尾巴上一按,狐狸嘴中便突然吐出一个小舌,将那同狐狸对脸的洛煊没防备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下将那狐狸拿远了。定睛一看才反应过来,又气又好笑地在我头上敲了一下,一把将狐狸塞回我怀中自走了。我连忙追上去,将自个脸放在那狐狸后面,嗡声嗡气道:“洛煊姐姐我错了,原谅我这一回吧~~”她彻底没脾气了,将那狐狸拿走道:“你今日是怎么了,这么爱耍宝?”
“我今天开心嘛!”我抱着她的手臂摇晃起来,她眸子也染了分清浅的笑意,任我闹她。
又陪洛煊放了个天灯。我告诉她那是许愿用的,令她许个愿。她倒听话地应了,我同她布置好了一个灯,两人举着灯,我看着她闭上眼睛,长捷笼下,微微颤动有若蝶翼,一片静好虔诚的神色。我笑了笑,亦闭上了眼睛,在心里虔诚发愿。
“愿洛煊,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以及,最好,能长伴我左右。”
我睁开眼睛,发现她亦在看着我,眼中荡漾了微澜的水波,水光潋滟地层层晕染开来,流转在她漆黑的眸光中,几欲将我吞没。浅淡的唇勾起一丝柔和的弧度,仍是清平的语调,问我:“许好了?”
我点点头,然后同她一齐放手。
寄托了我和她愿望的天灯斜斜飞上黛蓝的天,只剩下一个微明的光点,像是化作了天边一颗星子。
举目,满天星火明灭。
洛煊随我抬头看天,眸中染上层层星光,美的不可方物。我早已醉在她的眸中,忘了星星本来的色彩。此刻亦分不清是灯光星光还是月光,唯有她,是我身边唯一真实的光亮。
突然很想知道她许了什么愿,会不会,和我有关。
想到此处我摇头笑笑,我在瞎想些什么呢?她的愿望,怎可能和我有关?
就算有关,也只可能是想脱离这与我无端捆绑着的命运罢了。
“你许的什么愿?”
却是她先问了我,眸中似有光彩百转千回,定定将我望着。我俏皮一笑,眨眨眼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啦!”
她眼波中色彩黯淡了几分,笑我道:“迷信。”
我亦笑笑,我本不信这些,只是因为,心中有愿,心上有人,于是,诸法皆信。
她望向远处的山峦,目光悠远,神色不明。我定定看着她,思想却已随了她的目光游离天外。
她,也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此时已近子夜,我遥望远处绚丽的花火,语气温柔地令她闭上眼睛。
她不解我要做什么,却也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我站在她身后的小台子上,将我准备的吊坠替她挂在颈上,告诉她可以睁开了。
她睁开后就去摸脖颈,指尖沾起吊坠问我这是什么,眸中有点点星光闪烁。我在后面环住她的脖子温温道:“是你的生辰礼,可还喜欢?”
“生辰礼?”她明显怔了怔,喃喃道:“我……是在这时,生的?”
我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耳垂道:“可不是嘛,我家洛煊小宝贝今天满周岁了呦~”
她又怔了证,面上便腾起一抹红云,小声道:“什么周岁,我分明……”
说到一半她也找不出什么理由了,便也随我去了。低头摆弄那个小小的吊坠。
我在她耳边柔柔道:“吊坠是我用龙祁山的滢水玉做的,是片水滴的形状,我在吊坠底加了些合虚山的碧龙玉,便在雪白的底沉了一滴碧色,我觉得这样好看些。还有,我这是拿去给西天的佛祖爷爷开过光,加过印,祈过福的,你带着它,可保你平安。嗯,还有,我在玉坠反面刻上了一个你的煊字,看不大出来,但仔细看也能看出来的,你看看?”
她指尖在玉的背面细细摩挲,眸中荡开层层漪纹,低低嗯了声,眼捎处尽是柔和。
我有些紧张,手心已是握了一手的凉汗,小声问:“你……喜欢吗?”
她回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忽然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笑得这般明艳,虽不及我笑得这般开朗,但于她这般清冷的人来讲,这已是十分难得的笑颜了。
仿佛三月和风拂过,十里花海连绵绽开,层层花色潮水般涌过,带着清甜的香气袭卷而来,便是她此时的光彩。
淡丽如水,清冷若冰,不笑已是万众仰慕,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便是她此时的颜色。
我何德何能,能独享她这份温柔,独享这份上天最大的恩赐?
眼前人,是我此生的珍宝,是上天赐予我的宝物。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再不让她离我半分,想将她倾世容颜遮住,再不让除我之外的人窥探她一眼,恨不得,倾尽一切,把自己拥有的系数献上,只为博得她浅浅一笑,仿佛她一开口,为她死了都是心甘情愿。
一爱,爱她性情,凉薄不失温存。
再爱,爱她心灵,寡淡不失柔情。
三爱,爱她容颜,清冷不失明艳。
四爱,爱她眼眸,澄澈,明净,通透,永远似潋滟了一帘水光,叫我沉沦。
丹唇轻启,她的面庞近在咫尺,开口便是温温的吐息,带着熟悉的清甜香气,盈在我鼻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仿佛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被细细煲烫过一般,温热的水流流过四肢百骸,全身过了回电流一般麻麻的痒,恍惚间,我听得令我魂牵梦绕的声音轻声道:“我很喜欢,清陌,谢谢你。”
她第一个分句不甚明显,第一遍听时我几乎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只因那个小小的误会,心跳一下乱了节奏,跳的我胸腔微疼,甚至都能听见心跳雷打一般响在耳畔,我颤抖着闭上了眼,心想我大约是中了毒了。
中了她的蛊,蛊名为情,以执念为引。
毒已入骨,无药可解。
我还剩下什么?
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一颗为她而跳的心,还在以嚣张的姿态证明着它的存在。
她轻轻将我从小台子上抱下来,柔软的唇轻擦过我的脸颊,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心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我惊起抬头,她漆黑的眸中深沉似海,暗潮起伏地将我望着,面色如常,白玉般的脸颊却也有了分微微的潮红,不晓得是不是方才我贴的太紧热的。
她将我放在地上,柔声道:“你有心了。”
我亦轻轻一笑,轻道:“对你,我自然上心。”
我低着头从领口中拽出一根绳子,低声道:“我给你做吊坠时玉还剩一块。佛祖爷爷说我命格不好,此生注定多灾多难,就让我也给自己做了一个,和你这个恰好是一对的。你的刻了个煊字,我的刻了个陌字。只是,如此,我便挂了两个吊坠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将这个作为我们的定情信物。不过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说出来,只得安慰自己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
她却笑意稍敛,眉目中隐有担忧地问我:“多灾多难?他可曾说说过是何事?”
我笑着摇摇头,伸手抚平她的眉头道:“应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命途这东西摇摆不定,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我白清陌行的端坐的正,就算有什么灾祸,也一定能逢凶化吉的。何况,我不还有你吗?”
她点点头,握住我的手郑重道:“以后,无论何事,都需得与我说一声,去哪里都要与我同去,万不可单独行动。你可应?”
我心下早已软得一塌糊涂,软软道:“我应,你说什么,我都应。”
我又怎想离开她?我恨不得生生世世都与她在一起啊。
只是,终究只是我的痴念……她终有一天会走的。在我找到解天命契的法子那天。
只是,我想给她选择的权利。让她明白,命运这东西,并非不可逆转。
我想,为她逆天改命。
到时候,是去是留,就全听凭她自己的意愿了,我便再也留不住她了。
忽然有些伤感,为这不知何时到来的注定地分离,我将自己投入她怀中,她只当是我怕佛祖爷爷说的灾祸,便难得耐心地温声哄我道:“没事的,我在你身边,便不会让你有事。”
有什么东西掉进嘴巴里,咸咸的。我不知为何我这般不爱哭的人今日这般敏感,但我此时此刻只想赖在她怀中,静静享受着每一个我能够拥有她的时刻。
已至夜半,人影渐稀,灯火已阑珊。
我牵着她的手慢慢地往回走,不时摸一摸脖颈处的吊坠,玉质质地摸起来分外凉润舒适。我心上一片甜蜜,手中已是紧了半分,将那人的柔荑裹在手中,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那一片凉冷。她亦低头目光水盈盈地看了我,微不可查的笑了笑。
今天,她笑得格外多。是因为今天心情很好么?
而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今天她看我的眼神,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似乎,格外的温存,带着一点宠溺,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还是我阅历尚浅。
说实话,我也不知我这孩童身量到底是好是坏。优点是她对我不设防,我可同她撒娇卖萌,同她亲近,甚至有些过头的亲昵,她也只当是小孩子亲人,喜欢胡闹些罢了。
但是我比谁都清楚,我已不是个小孩子。
我这副身量,终究是无法同她相诉心意了。也不知我何时才能长大,却又有些不想长大,怕长大了就失去了同她亲近的机会。
爱一个人,常常是一连串的矛盾,搞得人又纠结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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