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晚上可能会有动作,所以我也和衣浅睡。
我想着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平静,果然,不出所料,我睡了没一个时辰,便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了。
声音是几个男子的嚎叫,夹杂着恶鬼的咆哮,那几个男子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是我四个师兄的。我无奈扶额,这几个不省心的家伙,又给我惹什么事了?
没时间犹豫了,我直接从二楼窗口跳了下去。却见四五十凶神恶煞的恶鬼围着我四位白衣白袍的师兄缓缓逼近,像是怨气极重很是棘手。四个师兄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我低骂一句,抽出飞羽对身后四个惹事精吼道:“不想死的赶紧给我滚!”说罢提剑杀入了尸群,心念一动,剑上火起,漆黑的街上霎时亮如白昼,我剑尖划出一条血路,回头对面如土色的四个人道:“还不快走!!!”
四人回过神来,屁滚尿流地跑了。
看来这次必须祭出无常了。
见四个碍事的人走了,我方往腰间摸去,却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心下一片冰凉——这下完了。
我的无常现下还在洛煊怀里抱着呢!!!
我欲哭无泪,后悔昨夜不该作死将洛煊灌醉,但事已至此,恶鬼围得很紧,我已不可能回房去拿了,只能硬着头皮死撑,心道能撑多久是多久,最好能撑到天亮,受点伤就受点伤吧,反正这四五十个恶鬼,凭我的三脚猫功夫,是决计不可能打的过的。
偏偏洛煊还不能指望,我再次将把洛煊灌醉的自己骂了十万八千遍,心中十分凄凉。
恶鬼活动能力很强,身上有沾有致命的尸毒,我纵是小心,也难免身上见了几处红,此时离天亮尚有段距离,我想我此番莫不就交代在这了?又想肯定不行,我若死了洛煊也会死,想到此处又撑着站起来,咬牙对离我最近的恶鬼砍了过去。
正当缠斗之时,二楼却忽地跳将下来一个红色的身形。我顿时松了口气,心道姑奶奶你醒的可真是时候,再晚个一时半刻你家小可爱就彻底凉了。一时底气上来,我干脆利落地将身边恶鬼一剑放倒。去看那边洛煊的情况。
但,我忽略了一个问题。
洛煊,她昨夜是醉着的。
洛煊虽然还知道提着醉月在鬼群中砍,但动作却明显没有平日里迅捷,我心中暗叫不好,连忙跑到她身边护着她。却不料才替她将一个恶鬼头砍下来,那头却在地上滚了滚,直直地张嘴朝洛煊的腿咬了上来。
万钧一发,我下意识地将洛煊一把按在身后,那恶鬼的牙便咬上了我的小腿。
恶鬼咬合力极强,这一下便咬到了骨头,我额上顿时起了一层薄汗,哼闷一声用剑将那头挑开,却见伤口已经发黑,我心下一凉,完了,这下不知还能不能撑过这一劫。反应慢半拍的洛煊终于反应过来,扶着我急声问有没有事,声音急得有些破音,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慌乱的模样,仿佛天都要塌了一般,她眼中似有水汽,我怕她着急太过,强撑着道了句没事,伸手探入她怀中,将无常取了出来,强行运功吹了一曲《退魔》,恶鬼的表情瞬间狰狞了起来,咆哮惨叫声伴着凄凉的笛音在夜色中散开,诡异异常。四下恶鬼终于做鸟兽散,我也放下笛子,却是低头一个血箭从口中喷出,呼吸凌乱开来。洛煊紧紧握着我的手,颤声问我:“清陌,你……你怎么样?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告诉我……”
我此时有些晕,连现下是个什么情形都模糊在头脑中,只觉得身上很是难受,灼烧得仿佛要死了一般。身边是熟悉的冷香,我觉得很安心,却忍不住心里的恐惧对那人道:“难受,哪里都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洛煊紧紧将我抱在怀中,仿佛一松手我就不在了一般,语气有些哽咽,却是坚决道:“不,不会的,我在,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不会的……”
我哑着嗓子强撑着精神去唤她:“煊……煊儿……”
她握着我的手:“嗯,我在。”
我轻轻笑道:“以后……我叫你煊儿好不好?”
她将脸贴在我的脸上,凉润间似有一丝潮湿,道:“好,都好。”
我在她脸上蹭了蹭,软声道:“煊儿,我累了,想睡觉,你唱歌哄我睡,好不好?”
她说:“好。”
温柔如水的歌声在黑夜中响起,她唱的似乎是一曲诗经,嗓音略低哑,微微带了几声抽气的哽咽,却分外耐听,我终于在她歌声的催眠下逐渐安定,沉沉睡了过去。
我睡的不沉,身上仍是十分难受,热一阵冷一阵,折磨得很。朦胧间听到她在轻唤我的名字,我便十分安心,知道我还活着。
腿上有些痒,我终是睁开了眼,却看到了我此生无法忘怀的一幕。
洛煊,这个风霜高洁光风霁月,平日里永远傲气凌人的女子,此刻匍匐在我腿边,一口一口,用嘴吸出我腿上的毒素。
“煊儿!!!!”我大惊失色,忙去制止她,却发觉自己已被她点了穴道,半分都动不得,我哭着喊:“你这是干嘛?你不要命了?!!停下!!我让你停下你听见没有!!不要,我不许!!停下啊!!!”
我哭得声嘶力竭,几次想强行冲破穴道,奈何身子虚弱的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我的毒一点点吸尽,我哭的不成人样,声音破碎道我自己都听不出来,我哽咽道:“你是不是傻?这是尸毒啊,我们现在没有解药,你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她面色苍白,却朝我费力牵出一个笑容,低声道:“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
“傻瓜!!!”我悲得不能自已。世界崩塌,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仿佛从小到大都没有这般恐惧过,就连在九虫塔都没有。她上前来给我解了穴,我上去抱着她的脖子哭道:“你怎么这么傻,你,你不许有事,你万一有事了你让我怎么办?你怎么能这样……你太过分了!!!”
此时我心神大乱,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在哭着控诉她的所作所为,怪她让我这般痛苦难当。她温温一笑,附在我耳边低声柔道:“你忘了,你若死了,我也会跟着魂飞魄散。牺牲我一个,总比两个都死在这里要好。更何况,我不一定会死啊,清陌,我相信你,会……会带我们出去的。我相信你……”
洛煊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晓得她此刻应十分难受,我稍稍松了松她,看向她的脸庞,她苍白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一层薄汗,我心疼地替她擦了擦,对她道:“我一定带你出去!”
“嗯。”她难得对我温柔的笑着,冰凉的手轻轻握着我的手。仿佛已虚弱到了极点。
她平时哪会是这般脆弱的模样,她合该是凌厉逼人的。眼下却因为我……
我握着她的手轻道:“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若出不去了,我便同你一起死在这里。你若有事,我绝不独活。”
“什么话!”她强撑起力气来瞪我:“说什么傻话!我死了你就不能活了吗?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咳咳”说到此处她掩嘴轻咳两声,手心却有斑驳的血迹。我心下一疼,道:“我言出必行,所以,煊儿,你要撑住。嗯?”
她无奈笑道:“好,我撑住,我等你带我出去。”
我擦了把眼泪站了起来,看向窗外的结界。
是了,昨日跳出窗外时,我便察觉这四周被人布下了结界。看来是想将我们活活困死在这里。我目光深沉,沉吟半晌,耳边是莫名的琴音,听得人心烦意乱。
哪来的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