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洛煊,我一人在原地愣了很久。往事纷繁明灭,我想,我在这世上活了这两万年,活的也还算是精彩,也没什么遗憾了。
往后,怕就没好日子了。
说不怕是假的,其实,我挺怕疼的,只是疼多了,便学会忍了。
忍住了,并不代表我不疼。
师父说希望我娇气一点,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担着不说,洛煊说我太不听话,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回事。
但我也是惜命的,有谁跟活着过不去?
只是有事比活着更重要罢了。
四周都是结界。我走动不了,索性在原地等着他们。
倒也没让我等多久,殊棣便带着人马赶过来了,见我一人在原地,嗤笑一声道:“怎么,你的小圣灵丢下你自己跑了?她不知道你死了她也跟着灰飞烟灭么?”
我死死瞪着他,不语。
殊棣翻身下马,阴冷一笑,慢慢道:“这副样子,真像啊……”
“当时你娘死在我手上的时候,便是这个表情,一模一样……”
一腔怒火烧得我险些理智全无,我低吼:“是你杀了我娘!!!”
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
杀母之仇,弑师之仇,不共戴天!
可惜,我什么都做不了。
银针已经不能再用了,我现在连假的纯火都使不出来了,无常也没了作用,我是真的黔驴技穷了。
只盼他能饶我不死。
他缓缓道:“你把无常交出来,我或许能留你个全尸……”
我冷笑一声,不动。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还是你想……换个痛苦点的死法?”
我知道他不会杀我。无常是认主的,除非主人带它认了新主,否则也只是个普通笛子罢了。
认主,是我手中唯一能保命的砝码。
“有本事,你试试?”我冷哼道。
“很好,有胆量,就像你那老不死的爹娘一样,不过,就看你骨头能硬到什么时候了。”
一只银色小虫迎面飞来,却是直直钻入了体内,下一刻,翻江倒海的剧痛便铺天盖地地袭来。
噬心蛊!!!
果然狠心,这蛊毒不会要人性命,却会在体内经络间流窜,直直捣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天底下少有的阴险折磨逼供之法,大多人都撑不过半柱香便招了从了或是自杀了。
很可惜,这几种我都做不到。
饶是我能忍,这般钻心蚀骨的疼痛我也实在受不住,当即便凄厉痛呼失声,却是被捆仙锁牢牢绑在了半空,挣扎都挣扎不得。
是我从未经受过的痛,每一刻都像是要将我从里到外撕碎掏空,牙关已是咬出了血满口血腥,我一个连戒鞭都抗住没叫的人,竟是在此时恸哭失声,哭叫得像个孩子。
好痛,死了便好了……真的,撑不下去了……
但我比谁都清楚,我不能死。
不能死……
挺住,不能……不能死……
那生不如死的折磨不知持续了多久,我已是意识模糊,身上的疼痛似乎已经发麻了,却还是止不住呜呜咽咽的哭声。
那声音鬼哭一般,难听得要命。
好冷,好凉,从内到外,刺骨钻心的寒冷,我打了一个又一个寒战,我要死了么?怎么这么冷?可是,可是我不能死啊,不能,再撑一会,绝对,不能死……
好晕,眼皮好像都要合上了,身上的痛楚痛的我脑子都昏了,好想闭上眼睡一觉……
好想这是个梦啊,醒来之后,煊儿在枕边看着我微微一笑,院内,师父在侍弄他那些花草……
疲惫霎时席卷全身,那一刻,真的好累……
但是,是谁在我要睡着的那一刻,将我接住了?
一阵暖流流入体内,生生将在体内作怪的蛊虫逼了出来,蛊虫出体,我哼闷一声,疼得又是一哆嗦,身子便被轻轻抱住,一阵熟悉的冷香迎面,我几乎想要落泪。
是做梦么?是我太疼了,出现幻觉了么?
可是,环在我身上的手臂,那温暖那么真实,真实得,可以碰触,我却不敢,我怕是个美好的梦境,怕一碰就碎了。
“煊儿?”
我试探着轻唤一声,方才痛呼哭叫许久,嗓子已几乎发不出声音了。
但我听到那人的声音柔柔地在耳边响起。
“是我。”
“我说过,我不会不要你,永远!”
记忆回溯,我终于明白过来,却是险些气炸了肺。
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回来了?!!
我拼命护出去的家伙回来了?!!
好吧,虽然若是师父还在见了我怕也是这番形容,但我此番委实有些气得狠了,竟生生将我气哭了,我哭着问她:“你怎么回来了?你回来干什么?”
到头来,还是免不了一起死的命运么?